杜尧还不知道荆花引发了恐慌，他已经在逼仄的通道里走了很久。

可能过去一个小时，也可能是一天一夜，饥渴难耐下，身心临近极限。

此刻就算遇到尸鬼，也只能引颈受戮，岩石已经出现了浮肿、咳血等难以治愈的伤势，全凭顽强的意志支撑着。

通道里不再有松软的泥沙，大小不一的石块将脚底硌得生，就在杜尧快要放弃之际，他终于踏上了坚硬的石质地面。

“这里是......”洞壁出现更明显的开凿痕迹。

“你先待在这，我去前面看看——”前方似乎存在一处巨大的空间。

杜尧没听见回应，转过头才发现岩石摇摇欲坠，一下秒直挺挺倒在地上陷入昏死。

“已经没救了......”

意志坚强，正直有担当的汉子灯尽油枯。

出于人道主义，不到最后一刻，杜尧是不会丢下岩石一人在不见天日的地下等死的，他抬起昏迷的岩石艰难行进。

“滋滋——”耳中响起了久违的电子提示音。

“秦红？”杜尧非常激动，在这黑暗压抑的鬼地方，终于有人分担忧愁了。

“是我，你好像又遇到麻烦了。”

“知道我在什么地方么？”

虽然有地图，但地下不知深浅，他已经完全迷失方向。

“嗯......”秦红沉吟片刻，“你好像......在一座避难所附近。”

“避难所？”秦红的提醒中，杜尧看见了大片混凝土浇筑的墙体，只不过在这当中被钻出大洞延伸至他所在的幽深通道。

“是的，战前就已经存在了各种的避难所，你面前的这一座应该是111号中小型避难所。我没有这里的结构图，只能靠你自己了。”

在向秦红诉说了当前处境后，她提出了宝贵意见。

“我认为这条通道是尸鬼挖掘的，说不定里面变成了它们的巢穴。”

眼下也没有其他退路，杜尧打算进入避难所寻找出去的道路。

“一切小心——”秦红不认为这里还有幸存的人类，但很可能存在未知的危险。

穿过混凝土浇灌的墙体，地上摆着一扇掉落的金属门，历尽百年的合金在干燥温热的环境下还算保存完好，只有大量的氧化反应印证着时间的久远。

避难所坍塌严重，除了金属和无机物外，所有东西都腐烂成泥。

杜尧将岩石靠在墙体上观察周围情况，里面充斥着硫磺化物的气息，即便捂住口鼻也无济于事，想要辨别方位都是一种奢想。

为防止迷路，杜尧做下大量标记，希望能在兜兜转转下找到出去的线索。

但他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就算避难所的人都死了，为何连一具尸骸都不曾见到？

他将疑惑告知秦红。

“除非他们全部出去了。”

秦红所说不无道理，但事实真相如何，再也无从得知了。

就在二人交谈之际，杜尧突然听到转角有细微的响动，他立马放轻脚步蹲伏在墙角，只探出半边脸闻声看去——

夜视和热源辐射表明那是一只矮的小尸鬼，它不断抖动身躯，似乎嗅到了杜尧的气息，开始不断张望。

杜尧别屏气凝神，那片区域涌出大量尸鬼，它们尖锐的爪子在地面刮擦出刺耳噪音。

虽然黑暗中，但尸鬼看起来行动有序，已经习惯了避难所的结构。

数目众多的尸鬼，让杜尧感到万分棘手。

“这下麻烦了......”避难所非但没有找到出路，还入沦为了尸鬼的巢穴。

“怎么回事？”秦红听他声音低沉，不由得心头一紧。

“有——”

杜尧不慎踢到腐朽的金属管，嘈杂声戛然而止，所有的尸鬼都齐齐扭头看到了暗处的杜尧——

杜尧没有犹豫拔腿就跑，发现猎物的尸鬼陷入疯狂，它们攒动在拥挤的过道内挤开同类直冲而来。

没有武器的杜尧根本不可能是尸鬼的对手，他也不敢托大，妄想激活战斗《哨兵》，只能在不熟悉地形的避难所四处躲闪。

“糟了！”通道尽头被碎石掩埋，回头发现退路已被堵死。

躲闪不及下，杜尧被无数尸鬼压住，皮肉被撕开的剧痛犹如古代的凌迟刑罚，但他动弹不得，就像被叠在最底下的人体罗汉。

“滴滴——

检测到危险——”

“别检测了！快点！”危难关头杜尧破口大骂。

这可恶的程序总算被激活，要是再慢一秒真就无力回天了！

“加载完成...

启用液压增幅…

注射肾上腺素…

10%等离子电浆释放——”

“啊——”怒吼下，杜尧浑身的彷生毛孔里爆发出灼热光芒将黑暗驱逐，高达数百万摄氏度的等离子电浆瞬间蒸发一切物体；不管是什么东西，通通都要在气化下毁灭消亡！

“战斗《哨兵》开启…”

杜尧脚下生出残影，携带万钧之力，尸鬼们触之即死，化为一片片血雾——

“曾曾曾——”小臂弹射出合金刀刃，十根手指甲也延伸出一寸长、镀着未知金属的锋利外壳，

杜尧以指作刀，以臂当斧，以更高的效率切割着尸鬼脆弱的关节和要害。

他犹如无法触碰的风，在疯狂的攻击下来去自如，所到之处，尸鬼们无一不是缺胳膊断腿掉脑袋，它们带着疯狂愤怒和恐惧哀嚎被无情屠杀，大量的肢体残骸飞舞——

这就是杀戮的艺术——无声，残忍，充满诡异的美感。

尸体、尸体、大量的尸体铺满了整片过道，杜尧一路杀到尽头，浑身沐浴着腥臭的血浆，犹如一台永远不疲歇的冰冷机器！

避难所重新恢复死寂——

“当前危险程度：低

警告：生物能源消耗过快，

当前储备量：85.00\100

战斗《哨兵》关闭中......

液压增幅关闭中......

肾上腺素停止注射......

痛觉屏蔽关闭中.....

指刃回收…

合金臂刀回收…”

还没等恢复神智，每一寸肌肤突然刺痛痉挛——

“呃啊啊——”杜尧眼球凸出，口中开始喷吐白沫，甚至忘了怎么呼吸！

痛苦！痛苦！痛苦！

“杜尧？杜尧！振作起来——”嗡嗡作响的耳旁传来秦红焦急的呼声。

“嗬、嗬！”杜尧动弹不得，求死不能，连灵魂都被搅碎的折磨比癌症和酷刑还要痛苦百倍！

“......”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痛感终于消散，他开始艰难的移动身体，从尸鬼残骸里爬了出来。

“我没事。”

秦红终于松了一口气。

“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遗症……”加载程序需要付出不小代价，但化身杀人机器的状态下，任凭秦红怎么提醒，杜尧都是听不到的。

“好在还活着……”

杜尧发现身体较以往有了不同，仔细查看下，脑中的视图弹出一串数据。

当前版本：2.01。

“我好像升级了。”

“什么，升级？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D系列生化人的情况，她几乎不知道。

“应该算好事吧。”其中有一项让他倍感困惑。

“秦红，什么是生物能源储备？”

“我想想......生物能源是当时的一项新型产物，它是通过汲取生物本身储备的细胞能源进行高效的转化，

在战前是用于研发新能源的，想不到还可以用在改造人的机械设备上……

总而言之，你所有的程序和功能都是靠生物能源进行驱动……”

“有什么危险么？”杜尧可不认为能无限制使用，光是之前的后遗症就让他感到痛不欲生了。

“唔，生物能源技术是通过压榨细胞生命激发的，而生化人体内的细胞数目和能量是有限的……如果你想要使用身上的机械设备和其它功能，必须要付出相对的代价……而代价是——”

“是加速死亡么？”杜尧觉得有一道利剑高悬头顶，下一秒就会掉落将自己穿透。

“......是的。还有，在不使用的情况下……需要进行维护……这也会无形当中消耗你的生物能源——”

果然，调出记录后，他发现储备量变成了84.84\100。

看来就算自己不使用任何功能，也会由被消耗而死。

“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想不到自己重活一世，还是这么短命的种，他只能寄希望于知识渊博超前的秦红。

“也许……可以从芯片控制入手——

现在没有办法补充你的生物细胞，我知道的不多，只能参考其他系列生化人的原理做出推断，

可能是由于你无法完全自主控制体内的机械设备运作，芯片储存的程序就会自动帮忙补全，但它不具备高智能人性化，更不会合理控制能源的消耗，等遇危险的时候才会自动激动……

就好像软件版本低下、兼容性差，硬件运行和计算的损耗更大。

除非你能完全控制——但不大可能，因为不仅仅是硬件，连软件，你都要完全控制才行……

反正就是让你的身体，真正属于你自己……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照理你不应该存在意识的，可偏偏……

总之，如果能不断升级控制芯片里面的软件程序，理论上……这样就不会存在任何损耗。

或者你能找到另外的活命方式，或者可以破解芯片，又或者以其它手段让软件达到与身体完美契合的程度……

但是这一切都需要极高的科技水平——三百年过去，我也不清楚哪里还有这种技术，总不能手动再造出一台电脑吧……只能去一些战前遗迹碰碰运气了——”

听到这，杜尧重新燃起希望，即便渺茫，他也要去试一试，这是对生的渴求，是对命运的不甘，是对这一世绚烂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