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雪狐从逸王府归来,向牧谣复命。
“那信逸王可看了?”
“回小姐,看了!”尽管在府里做了这么些日子的丫环,雪狐仍是一派护卫的作风,说话做事果断干练。
“他如何反应?”
“逸王看了信,笑了,他说,小姐你替人治病,却连自己也病倒了。还说,后日,他要离开京城,希望小姐能在他走后,好好照顾王妃,还有,你自己!”
牧谣挑了挑眉:“他真这样说?那他可有说什么时候回京?”
“逸王的确是这样说的,但并未说他何时回京!”雪狐觉得小姐有些怪怪地,似乎在躲着逸王。
牧谣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不管怎样,至少有几日是见不着他了。
二人正说着话,弄音前来禀道:“主子,王妃派了人请您过去一趟!”
牧谣与雪狐皆是一愣,奚若雅这个时候叫她去做什么。
“小姐,让属下陪你去!”雪狐的眼里闪现出杀手的冷厉。
牧谣淡扫了她一眼,摇摇头:“弄音随我去罢!”此去,奚若雅定会给她难堪,雪狐性子刚烈见不得她受气,只怕会闹起来,将事情搞得无法收拾,倒是弄音,毕竟曾跟着司徒郁,见了面有些事也好周旋些。
“那小姐可要当心些,有时候女人之间的战争比战场杀敌更险恶!”第一次见到奚若雅,她就对那个高傲得意的女人很是不满,她很是担心心地善良的小姐会吃亏。
“放心,如今她正得宠,没必要陷害于我,这会儿叫我去,不过是想显显威风,炫耀炫耀罢了!”
牧谣兀自一笑,打从司徒郁弃她而去进了雅园,她就知道会有这样一日,心中早就有了准备,甚至将最糟糕的情形都想到了,所以,等会儿就算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也不会在人前失了态。
雅园,牧谣还是第一次踏入,早就听闻园子里繁花似锦,高雅别致,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哪怕细雨蒙蒙中,也能瞧出那份雍容贵气,与奚若雅倒是相配。
当牧谣主仆撑着伞来到奚若雅面前时,她正在凉亭里与巧心、咏儿吃茶聊天。
自从卢玲儿走了,府中的女人就更少了,巧心和咏儿在雅园出入的时间也就更多了。
“妾见过王妃!”牧谣微微施礼。
奚若雅歪着头看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对身旁的春梅道:“没眼界的东西,还不快些给林侧妃安个椅子,她这样儿的贵客可是怠慢不得的,仔细王爷治你的不是!”她嘴里虽骂着春梅,可眼睛却一直盯着牧谣。
没见到司徒郁,牧谣紧绷的神经松了松,对于奚若雅的嘲笑倒丝毫不在意,只是礼貌性地回了话:“王妃说笑了,王爷在意的从来都是王妃您和小世子!”
“坐吧!”奚若雅指了指新安好坐椅,酸味十足地道,“你也不必太过谦虚,王爷待你如何,大家伙儿可是有目共睹的。‘存茉堂’在王爷心里意味着什么,王府里的人都是清楚的,连那个地方都赏给了你,你说,还有什么是王爷不能给的?还有谁能超越这份荣宠呢?”这事儿搁在心里很久了,让她一度嫉妒得发疯,今日总算发泄了出来。
不等牧谣接话,她又立刻肃容道:“也正是因为如此,你才便仗着有王爷撑腰,不将本王妃放在眼里,从进王府至今,你就没踏进过雅园半步,连杯茶都未曾奉过!若非本王妃派人去请你,只怕雅园门朝哪儿开你都不曾知晓,单凭这一点,本王妃就可以治你目无尊卑,施以家法!”
说到此处,她观察了一下牧谣的表情,语气又柔和了下来,装模作样道:“不过,本王妃心胸宽广,看在王爷面上,即便是你现在失宠了,也不想与你计较,只要你知道悔改,本王妃还是愿将你视如姐妹的!”
面对这一通莫名其妙,恩威并施的指责,牧谣觉得好笑。虽然未进过雅园未奉过茶都是事实,可那都是事出有因,何况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现在才想起来追究,真不知道她这唱的是哪一出,只好起身谢罪道:“听王妃如此一说,妾才惊觉以往言行有失,深感不安,多亏王妃深明大义,宽厚仁德,妾日后自当悔改,听从王妃吩咐!”
“嗯,难怪王爷宠你,果然是个聪慧的,既然你有悔改之心,本王妃自当成全你!”好看的杏眼光华潋滟,不过里面却蕴着报复的快感,“过几日便是千秋节,我本打算绣副百寿图送与皇后娘娘做贺礼,眼瞧就要成了,谁知昨日一时手颤,最后关头竟绣坏了,但这份贺礼明日午后便要送进宫,可我这身子……”她刻意抚了抚凸起的小腹,轻叹一声,“让别人来做,我又怕她们粗手笨脚反倒坏了事。都说林侧妃得王爷宠爱靠的不是容貌,而是一颗七窍玲珑心,本王妃便想若是你肯出手相助,这事儿也就算稳妥了!”
刺绣?百寿图?牧谣顿觉头大,皱眉回道:“妾粗野愚笨,哪里会什么刺绣,此事交给妾只有坏事的,还请王妃赶紧另择人选,莫要耽误了正事!”
奚若雅面色一沉,冷哼道:“原来林侧妃的悔过之心,不过是说说而已,糊弄本王妃的!这千秋节的贺礼代表的可是咱们整个辰王府,如今本王妃身怀有孕做不了,而你是府里唯一的侧妃,这事自然该轮到你来做,你若要推辞,便是置王府利益不顾,事情轻重林侧妃当拿捏清楚!”
牧谣看着咄咄逼人的奚若雅,进退两难。倒不是她不愿做,实在是她的针线活拿不出手,这千秋节的贺礼,说白了就是给皇后娘娘的庆生礼,若做砸了只怕也没有好果子吃。
可是,眼前奚若雅这不逼她就范誓不罢休的架势,若她强行拒绝,恐怕立刻就会招来罪受,倒不如先答应了她再想办法,并且她也很想知道奚若雅这样刁难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既然王妃这样说,妾自当挑起这个重任,不过,妾手艺拙陋,若是入不了皇后娘娘法眼,还请王妃担待!”牧谣本着最坏的打算接了这事儿。
见目的达成,奚若雅缓和了脸上的表情,侧头吩咐春梅去取百寿图。而后,又对牧谣道:“林侧妃口口声声说自己绣艺不佳,为防意外,你就此处绣好了,如此本王妃瞧着也放心些!”
说话间,春梅已带人取了百寿图还有绣架针线等物品,在凉亭里摆设开来。春兰上前对巧心二人道:“娘娘有些累了,二位若是没事就先请回吧!”
这戏码演完了,看戏的自然也该散了,巧心二人自是明白奚若雅的意思,只是临走前还不忘挖苦牧谣几句。
天空仍飘着细密的雨,凉风阵阵袭来,天色也阴沉灰暗。
牧谣看了看四周透风的凉亭,又看了看面前五尺来长的百寿图,暗自叹了口气。
奚若雅见一切按她的意愿安排妥当,满意地起身:“御医说本王妃怀着身子,不宜久坐。春梅,你在此处好好侍候着林侧妃!”
“是!”春梅心领神会地露出阴邪的笑容。
既来之,则安之。牧谣在绣架面前坐定,将那副绣坏的百寿图仔细查看了一番,不由抽了口凉气。
原本以为这快要绣好的百寿图,就算坏也不过是小部分,就算她绣工不好,大不了一晚不睡明日也能凑合着弄好,可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所谓的快要绣好不过才绣了一半,并且绣好的部分还被人刻意挑断了丝线,完全不能看,最头疼的是,这图竟是用的双面绣。
这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的情况,让牧谣措手不及,不由皱了眉,愁了脸。
弄音见状,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主子,要不让奴婢来试试吧,奴婢的手艺说不上多好,但曾学过双面绣法。”
牧谣眼睛一亮:“当真!”赶紧起身让座。
春梅冷笑一声,上前制止道:“林侧妃,王妃的意思您大概还没听明白吧,旁人动手她是不放心的,何况这绣品意义不同,唯有您亲自动手才能显出咱们辰王府的诚意!”说完,脸上扬起嘲弄的笑容。
牧谣表情蓦地凝固,重新坐回绣架旁,也冷了眼神瞟向她:“不过是针线活儿,你以为能难倒本侧妃吗?不过,本侧妃做事不喜有人打扰,你最好站远些,若是不能按时完成,王妃责罚也定少不了你!”
春梅咧了咧嘴,面色难看地退到一边。
牧谣静下心来,再次将面前这副百寿图研究了一遍,决定先将那些破碎的线头挑出来。
这一挑便是一个时辰,灰蒙蒙的天愈加阴沉起来,大概是看得久了,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
牧谣伸了伸腰,正准备叫人掌灯,却听见身后传来齐整的声音:“见过王爷!”
牧谣身子一震,顿时僵住了,听着熟悉的轻浅的脚步声,脑子一片混沌,心都仿佛停止了跳动。
春梅和弄音也赶紧地福身行礼,唯独牧谣还愣愣地坐在那里。
“那是谁?见了本王为何不行礼?”冷厉的声音颇具威严。
牧谣心中一痛,紧张感瞬间散去,她倔强地挺了挺背,起身行礼道:“妾,见过王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