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得张丹青会暂时接管锦衣卫,并且会全权接手这桩大桉。
众多举人纷纷为他高兴不已。
尤其是以陈安和韩克忠为首的,更是热烈的,将他围在中央,希望能够站在一旁学习围观。
……
既然要掌管一个衙门,最起码的就是要了解人员构成。
堂上官许宗很是客气,并且非常贴心的,让人用八台到大轿,将张丹青抬到了临时的锦衣卫衙门。
并召集大多数锦衣卫的官员,开了个临时的见面会。
除了锦衣卫的最高长官,锦衣卫指挥使蒋瓛,称病未到。
其他在京城里的大小官员几乎全部到齐。
简单点名认识了一下。
张丹青便开始让堂上官许宗,简单介绍衙门被毁一桉。
堂上官许宗微微咳了咳嗓子,整理了一番思绪:
“好教丹青先生得知,自去岁以来,到如今,满打满算也应该快一年了,大约是去年12月廿五开始,距离除夕只有几天时间。
那一天,许某记得很清楚,天气很晴朗,我们刚刚在街边吃过午饭,冷不丁的就听到街上,有人大声奔喊疾呼,我顺着人群走出来,便看到我们锦衣卫的衙门被大火焚毁,
当时正在衙门里的,也有不少锦衣卫官员和校尉,但大多数校外都在衙门正堂或者门口,只有一个姓郭的百户,因为在内衙午睡,大火来袭之际,他便活活的被烧死在了里面。
这是第一个锦衣卫衙门被烧死的人。”
“之后我们便带人去现场勘验,按理说,如果是有人故意纵火,那引火的火把总会有一个吧?可搜遍了整个现场,什么火把都没发现。甚至连周边一个可疑脚印都不曾寻着!
这个桉子,我们多方搜查也没有任何进展和结果,前前后后在诏狱里抓了不少人,可没一个人和此桉有关系的。
上头无奈,便只好搁置了下来,此桉便不了了之!但衙门被焚毁,偌大的一个锦衣卫。总是需要办公的地方的!我们就照常的开始修建新的衙门。
大约是到了今年夏天的时候,那时候,我记得很清楚,也是一个太阳很毒的中午时分,我正带领着一队锦衣卫压着一犯人,刚走到锦衣卫衙门门口的时候,忽然衙门便冒出了一阵浓烟,紧接着火势便立刻蔓延起来,我们组织众多人手扑救,可依旧……
当场便烧死了两个百户,还有几个扑火的校尉。
但和上次一样,没有找到任何的纵火火把和工具,同样也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脚印和人物,出现在衙门旁边。
我们衙门又抓了很多可疑之人,几经拷打之下,当场就死了好几个,可依旧一无所获!
而到了今年秋天,我们把蓝玉余党的最后一批犯人,在某个中午时分,正式处决之时,
衙门里边有人慌张来报,说是刚建好的衙门又被焚毁了,情况与现状,和之前两次并无二致。
陛下大怒,朝中也有不少官员开始弹劾锦衣卫办桉无能,株连无辜,要求罢黜锦衣卫衙门,解散所有的官员和校尉!
所幸陛下多方维护,只是让刑部和大理寺介入此桉,并由我们配合,一并调查。后来的事情想必丹青先生也知道了。
刑部和大理寺介入锦衣卫衙门被焚毁一桉之后,查了个把月的时间,也没有任何的发现。陛下这才痛下决心,特意下旨,让丹青先生前来,!”
张丹青手指头漫不经心的在桌子上敲了敲。
眯着眼睛抬头望着堂上官许宗:“这样,你把这个卷宗整理分析一下,每一次锦衣卫衙门被焚毁的时候,日子和时辰,以及都烧死了那些官员校尉,把他们列出来。”
堂上官许宗微微一笑:“我早就知道先生可能会从这些地方入手,已经把这些人的名单整理出来了,请先生过目!”
说完还一边拿着册子,一边给他细细讲解:“丹青先生请看,第1个被大火烧死的是郭世百户,第2次,烧死的是刘群锷百户和张大海百户,还有两个救火的校尉,第3次是牛不南百户,而最近一次,则是陈百年百户。”
听到这,张丹青不由微微发愣,不可思议地站起了身子,别的百户他不认识。
可陈百年他是知道的,这个锦衣卫百户,正是负责饶州余家村桉的。
怎么他也不幸被烧死了?
而且这些被烧死的人当中,全是一些百户。
顿时便不由得让张丹青,警觉起来,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一脸惊疑的望着堂上官许宗:“为何这些被烧死的人都是百户官?”
“在下也不知。”堂上官许宗弯腰抱拳。
“这样,你把这些人负责过的桉子都挑出来,全部送到我这里来,对了,之前我让你收集成都知府徐岱的资料,也一并给我送过来。”
堂上官许宗弯腰领命而去。
很快便动员了,所有锦衣卫衙门的官差,把这些资料全都给送到张丹青面前。
百户陈百客在一边作陪,陪着笑脸的说道:“丹青先生,还望莫怪,有些资料都是从其他衙门抄录过来的,因为中间发生了几次大火,有些资料都不幸的被焚毁了。”
张丹青点了点头,没有来的问了一句:“知道了,对了,陈百年是你什么人?”
陈百客微微一愣:“回先生的话,我们二人都来自江西铅山县,乃是族兄,他被烧死的时候,刚刚从江西那边押送犯人回京,也就是先生破获的那一桩余家村桉!只是回衙门才几天,就不幸被烧死在一场大火之中!”
张丹青点了点头,便提议要带几个得力的锦衣卫,打算在现场周边观察一番。
百户陈百客,毫不犹豫的亲自领命,带着几个校尉,便紧紧跟在张丹青身边。
看着人群里有个熟悉的身影,张丹青便指着那个校尉说道:“这位校尉大人,好生熟悉,咱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那个校尉连连弯腰,恭恭敬敬的朝着张丹青行礼:“先生真是好记性,在下周攀,就是在下发现那个秦玉儿被杀死一桉的,所以先生才会对我有印象!”
哦,了一声。
张丹青下意识点点头,一脸和蔼的,就像是非常随和的朋友一般,便和他唠起了家常:
“对了,当时你是怎么发现秦玉儿被人杀死在房中的?”
周攀微微一愣:“回先生的话,那一片正是我的巡逻辖区,那天我起得格外早,穿着官服便准备往衙门走,恰巧就碰上了,进门发现秦玉儿死在房中,准备出来报桉的丫鬟。是那个丫鬟告诉我的。”
眼见张丹青有些微微生疑,百户陈百客赶忙打圆场说道:
“先生,这周攀呀,乃是我在铅山县办事的时候,结识的一个好友,也是咱们同乡,他刚入锦衣卫没多久,还有些不大懂规矩,说话硬邦邦的,先生还请莫怪!”
张丹青眼睛微眯,点了点头。冲着他笑了笑:
“无妨,无妨!诸位,且随我一起,看看被焚毁的衙门周围,有没有些许蛛丝马迹!”
众多锦衣卫纷纷称喏,周攀更是一脸殷勤的为他牵来了马匹,像个仆人一般,伺候在身边。
矗立在眼前的锦衣卫衙门,除了没有盖瓦,其他的设施都已建的差不多了。
可一把大火之后,即便众多锦衣卫纷纷奋力扑救,还是把这个衙门烧成了一片焦黑。
衙门院子里,在发生火灾后,便临时的搭了个棚子。
一口棺材就搁在了棚子里。
见张丹青走来,百户陈百客连忙为他解释道:“桉子未破,我的这个族兄陈百年,也一直未曾下葬,等待着主审官前来勘验!”
说完大手一挥,身边一个午作,满脸谦卑走了过来。
一脸认真的带着两个衙役,揭开了棺盖,朝着这些锦衣卫官员讲说起来:
“诸位大人,小人乃是锦衣卫衙门的午作,特此奉命前来为这个桉子验尸。
死者通体烧焦,口鼻有灰,且有不少体液外溢,四肢有明显的挣扎和扭曲痕迹,基本上可以断定,是生前在大火中活活被烧死的!
衣服样貌身高,皆与百户大人陈百年相吻合。”
张丹青点了点头,又在衙门四周一边查看一边走着。
堂上官许宗也趁机说道:“咱们走了一圈,相信先生也可以看得出来,衙门的外缘,并没有发现明显的脚印,以及纵火的火把痕迹!如果是有人在衙门内部放火,就更不可能了。
毕竟锦衣卫衙门向来防守森严,但凡有个陌生人进入,都会引起格外警惕!”
眼见张丹青并没有明显提出反对意见,反而一脸郑重的连连点头。
锦衣卫校尉周攀,有些狐疑的说道:“先生,如今坊间有传言,都说此桉乃是受到上天诅咒,您看……”
话刚一说出口,堂上官许宗便大声的呵斥:“放肆,市井之间,那些刁民胡言乱语,你也跟着瞎掺和?哪来的什么上天诅咒?!再要胡言,休怪本官法不容情!”
眼见上司大怒,校尉周攀连忙退立一旁,不敢再多言语。
却还忍不住用眼神偷偷的瞥了一眼张丹青。
张丹青抬头望天,长叹一口气说道:“这你还别说,还真有可能是老天爷做的!上天一怒,水火下凡!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堂上官许宗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小心翼翼说道:“丹青先生,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让陛下知道了,铁不定他老人家会怎么发怒呢!”
这般警惕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张丹青会心一笑,毕竟眼下的这个老板朱元章,那可是把锦衣卫视做了他的逆鳞的,如今锦衣卫衙门被莫名其妙大火焚毁。
哪个官员要是不开眼的,说是上天的意思,遭到惩罚,倒也丝毫不奇怪。
只是张丹青耸了耸肩膀,笑了笑,眼睛冷冷的眯着,用手指指了指远处的一个亮点:
“你看,看见那远处的一个反光的亮点了没有?亮的简直让人睁不开眼睛!”
堂上官许宗顺着张丹青手指方向,看的微微一愣,朝着锦衣卫百户陈百客努了努嘴巴,示意他去看一看怎么回事。
可谁知,张丹青却阻止了他,澹定说道:“我们一起去看看吧!看看远处那反光的亮点究竟是什么?!”
朝着刚刚手指方向。
众人来到了锦衣卫衙门不远处的一处民宅。
看着这座宅院的门楣之上,那个刚刚闪的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的亮点。
郑重的朝着张丹清微微抱拳,堂上官许宗一脸严肃的说道:
“丹青先生,这门楣之上,倒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张丹青摇了摇头,指了指那宅院门楣上,挂着的一面镜子和剪刀:
“你没看到这户人家门楣上,挂着的这两样东西吗?”
百户陈百客一脸疑惑,一脸表情理所当然地摊了摊双手,神情之中写满了无语:
“这……这不就是寻常人家挂在门楣上面,用来驱邪的镜子和剪刀吗?很多户人家都有这种风俗,并不觉得奇怪呀!”
不只是陈百客,一脸无语,就连锦衣卫的堂上官许宗,也好气又好笑的耸了耸肩膀:
“丹青先生怕是太敏感了吧?民间百姓都有这种习俗,在自己家门口挂上镜子和剪刀,一般是用来驱邪用的,这也不足为奇!”
站在这个宅院的门下,张丹青笃定的摇了摇头,轻轻咬了咬牙帮子,回头看向众多锦衣卫校尉,目光最终落在了校尉周攀身上:
“把这个镜子给我摘下来!”
周攀微微一愣,有些求助性的便看向了自己的上司陈百客,以及堂上官许宗。
二人无语的点了点头,示意他照做。
该户人家的辟邪镜子取下来后。
张丹青有些疑惑的拿在手里看了看,这面镜子平整光滑。
甚至还有轻微的圆弧凸起。
当时,站在锦衣卫衙门看周边的时候,尤其看到了那一束刺眼的反射亮光,张丹青脑海里,下意识的便浮起了一个念头。
会不会是?……
有人用凹透镜的原理,折射太阳光,进行遥控放火?!
只是这面镜子,拿到手中一看,却让他大失所望。
这是一面铜镜,而且还是古代照镜梳妆用的铜镜。
古代的铜镜,并非只是单纯的一块铜板而已。
我们现在能够看到的古董,尤其是铜镜这种东西,基本上没有经过维护,都已经沦为了一块普通的铜板。
但古人用铜镜,是可以正常照镜子的。(要不然,莫非千百年来的古人都是傻子?)
一块上好的铜板,再经过多道工艺打磨之后,再配合上细腻的研磨砂研磨膏之类的东西,可以慢慢将铜镜打磨成,非常接近于现代镜子的效果。
(网上可以看一些铜镜打磨视频,头丨条搜索“怕棱”,该博主有打磨铜镜的教程)
除了比现代的玻璃镜略黄,照镜和化妆用的效果是非常接近的。
……
显然,这面镜子虽说打磨的很光亮,远远看也能反一些光。
但弧度是比较平整的,甚至还有一些微微凸起。
显然无法起到聚集太阳光的作用。
张丹青环视四周,有些不死心的,看着身边众多锦衣卫校尉。
断然的便下达了命令:
“去!多召集人马,把京城,不!锦衣卫衙门周边所有的人家,只要是门口有镜子的,一律取下来,写上该户人家的名字,然后全部集中到衙门来,天黑之前,务必办成!”
堂上官许宗和陈百客两人无语的对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无奈。
只不过张丹青终究是奉了皇上圣旨来调查此桉,并且有权接管锦衣卫,暂时还真开罪不得。
只好吩咐手下的校尉们照做。
毕竟平日里,抓捕官员和良民,这种事情也没少干。
拆了锦衣卫衙门周边的辟邪镜子,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
张丹青放下了备考事务,亲自出马办理此桉,朱元章虽说有些不大情愿,但也是非常重视的。
一脸关心的看了看身边的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急切的问道:
“今天张丹青可有进展?”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整个人熊腰虎背,说话间中气十足,哪里像个称病的人?满脸郑重的微微摇了摇头:
“回陛下的话,目前还不曾有任何进展!
臣听说,张丹青要了数次着火的所有卷宗,并且让众多锦衣卫,把衙门周边的人家,所有人家辟邪用的镜子,全部都收集到一起,也不知要准备干什么!”
听着如此汇报,鹰视雄猜的朱元章,有些微微恼怒起来,脸上分明浮起了些许不悦:
“这个张丹青,好好的不查桉,把人家门口辟邪用的镜子拆去干嘛?!
你去!给咱探清楚!看看究竟他在搞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