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懂了,她身子微颤。她心里很难受,想哭却又哭不出来,茫然得攥紧了拳头,心里惶惶想:"杀了他,杀了他吧,再也没有噩梦了!"
她唇瓣紧抿。
车子往**恩的别馆而去,车速很快,偶然会放慢转弯,宋如烟在考虑跳车能脱逃的可能性时,倏然一声巨响,车窗玻璃碎裂,一枪子弹打中了驾驶座。
张雷应声倒在血泊里。
"趴下!"**恩反应极快,立马把宋如烟按到了座椅下面,用他高大的身躯护住了她。
谋杀?
**恩将她塞到座位上,立刻上把人拉开,自己开了车。
后面两辆汽车,紧跟着不放,势要将人置于死地。
宋如烟一直躲在后座的底下,紧紧捂住了脑袋。
耳边全是枪林弹雨,不绝于耳。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一个拐外,车门突然开了,宋如烟被甩了出去。她摔得眼冒金星,浑身不知哪里擦破了皮,疼得一阵阵抽搐。
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宋如烟的面前,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宋如烟。宋如烟心头紧紧缩起来,她似乎看到了那刺客扣动**的手指在动。
她耳边倏然一静,当生命走到尽头的那个瞬间,她只想活命。
生死攸关的时候,人的求生欲望涌现出来,宋如烟想着动也是死,不动也是死,就伸手去摸木仓了。
**恩被围堵在汽车的左侧,枪林弹雨中,他看到宋如烟甩了出去,直接甩到了刺客的脚边。
哪怕再好的枪,也无法越过那么远的距离去救人。
**恩更是来不及,距离太远了。
可下一瞬,他视线里那个倒地的柔软女子猛地半爬起来,毫无犹豫,利落干脆对准了那个脑袋,砰得就是一枪。
动作极快,她没有半分犹豫。
**恩震惊,那一枪似打在他的心头,他的心,一下子就被击中了,痕迹深深烙了下去。
这个女人...
她的发髻松开,发丝缱绻萦绕,随风摇曳着,纠缠住了**恩的心。
枪战持续了五分钟,警备厅的人就赶到了。刺客死伤五人,剩余的逃走了。
张雷也死了。
这是宋如烟第一次杀人。
她根本没有杀人的资本,那不过是逼急了之下的保命的选择。人在求生的边缘,潜能果然可怕。突然,一件温暖宽大的披风盖在她身上,**恩抱起了她。
"张少爷,这里还需要您协助........"警备厅的军警拦住了**恩。
"城里的治安差到了这个地步,你的脑袋还要不要?你去问问宋如许,他是干什么吃的!不,我得亲自去和他谈谈。"**恩冷冷逼视他,"滚开!"
如今是乱世,南城一带得以保全,凭借的是张大帅的庇佑,而主管南城的郑家的郑中和**的宋如许。
这伤了张家的少爷,谁都不好交代。
军警吓得脸色苍白,再也不敢说多余的话,让出了路。
**恩开走了一辆警队用的道奇汽车,自己开车把宋如烟带到了他的别馆。这间别馆,是**恩最隐秘的住宅之一,家里没有佣人。
直到热腾腾的茶递到宋如烟手里,宋如烟才回神。
**恩半蹲在她身边,替她擦拭左边胳膊肘和左腿外侧的划伤,药酒有点刺激。
可宋如烟不知道疼,她精神木木的,人也吓呆了。
"幸好那时候汽车已经停了,要不然肯定要摔断骨头。"**恩低喃,"现在没事的,皮外伤,好了连伤疤都不会留。"
宋如烟还是愣愣的。
**恩替她擦药之后,轻轻吻她的唇,将抱在怀里。
**恩见过无数的女人,不管是美艳绝伦,还是温润如玉,甚至是三爷醉香阁里的杀手,却从未有一个女人像宋如烟这样,无畏无惧。
她那一瞬间像是一只小豹子,蓄满了力量,猛然冲上去,给了敌人致命一击。
他绝不会松开这个女人的,他真是欣喜极了,自己不知不觉,就遇到了宝贝。一个慵懒时像只猫咪,算计时像只小狐狸,卖乖时像只小兔子,发火时又是一只豹子,这样有趣的灵魂真的太难见了。
**恩轻吻她的唇,却发现她唇上冰凉,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他烧了壁炉,拿了条长长的绒毯给她,让她坐在壁炉前烤火。而他自己,则去下厨了。
宋如烟身上逐渐暖了,壁炉里的炉火炙热烈焰,驱走了她浑身的阴寒,她眼前仍是那双恐怖的大眼睛。她微微阖眼,眼泪顺着眼泪滑落,滴在绒毯上,晶莹的水珠又沁入羊绒里。
她闻到了香味,是米粥的清甜。
**恩亲自下厨,给宋如烟熬粥。差不多火上来了,等着粥慢慢熬煮时,他回到了客厅。
见宋如烟抬眸看着他,他坐到了她身边,将她搂在怀里。
宋如烟难得温顺,没有推开他,将脸贴在他结实的胸膛。
"吓坏了吧?"**恩缓缓抚摸着她的后背,心疼极了。
"我、我杀了人......."宋如烟低喃,喉咙里泛出诡异的哽咽,"我不是故意的,是他要杀我。"
"别怕。以后跟着我,这种事像家常便饭,习惯就好了。"
他的话,简直是一记重拳,打垮了宋如烟,她终于哭了出来:"我不要跟着你,我只想拿回我的东西,离开南城,我要回去找师娘!"
**恩低笑,替她擦拭眼泪,吻着她的眼角,低声道:"晚了,你遇到了我是逃不开了,注定只能做我的女人。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就不要再想了。"
宋如烟哭得更厉害。
**恩凑在她的唇边,摩挲着她的柔软,"小东西,我怎舍得放开你?只得委屈你跟着我了。"
宋如烟哭了一会儿,将内心的恐惧哭出来一些,抽噎着拉住**恩的衣领,问他:"你要是狠逼我,我就想办法真嫁给蓝幕尘,到时候......."
"放心,宋如许不会让他活太久的。"**恩微笑。
她拉住他的衣领大哭,道:"我恨你!我死也不会跟你的!"
**恩微笑,搂住这具娇软稚嫩的身子,心想这小东西真像一只猫,骄傲又矜贵,同时惹急了也是个宝贝啊。
他寻到了宝贝。
**恩哄她,"乖,来吃饭。"
他做的是咸蛋米粥,咸味和米粥的清香混合,特别爽口。
他自己做的。
宋如烟没想到,尊贵如斯的张家少爷,居然会自己煮饭。
他一勺一勺的喂宋如烟。
宋如烟眼睛哭过,那眼眸像被水洗过的,越发璀璨明亮;眼波很干净,甚至泛出淡淡的浅蓝色,深邃如海洋。
他喂着她吃饭,她很乖,一口口吃得香甜。
**恩从未觉得岁月如此静好,两个人依偎在炉火前,一碗粥也这样幸福。
吃完之后,宋如烟依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她今天吓坏了,同时又累,在**恩面前,她放下了所有的防御,睡得沉稳。
他坐在旁边,守护着她。
等宋如烟睡着了,他起身打了几个电话,询问刺客的身份,以及让人放了许风。
最后,他把宋如烟抱到了他床上,两人并头而睡,他将她搂在怀里,两人安稳睡去。
等宋如烟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阳光从棕色衬窗里照进来,她睁开眼,只见张11在床前穿衣,金色朝霞铺满了他的周身,让他的眼眸格外深邃。
他穿好了西装,正在扣上衣的扣子,整整齐齐的模样,毫无痞气,茂密的头发蓬松着,五官格外的俊朗。
宋如烟还没有见过比他更英俊的男人,饶是蓝幕尘也输他二成。
"早。"**恩余光早已瞥见了她,微笑道。
宋如烟一怔,收回了视线。
同时,她立马坐起来,看着自己衣着整齐,还是白了脸:"我一夜未归......."
"我昨夜给你家里打了电话,三爷很是火大。"
宋如烟哀怨地看着他,恨不得撕碎了他!
他指了衣架上的一套衣裳,说:"别瞪了,骗你的,换好吧,就说是昨夜回了宋府不就好了,二姨太蠢不会发现的,至于你那个保镖,昨夜跟丢了你,你大可发火骂一顿,也就过去了。"
宋如烟沉默,他怎么能把自己的底摸得这么清楚...
他穿戴整齐,看了一眼宋如烟,伸手掐了她脸蛋一把,才离开。
他走后,宋如烟起来梳洗。
"我昨晚居然睡在这里。"宋如烟看了眼凌乱的床,有点后怕。还好,这个变态没把她怎样。
同时,她又想起自己枪杀掉的那个人,浑身一个哆嗦,寒意冒上来,她赶紧丢开这些回忆。
却又怕是自己逼急了时雅,担心这是霍家派来的人。
**恩给宋如烟准备了一套天水碧绣缠枝海棠的旗袍,一双薄薄透明的玻璃袜,羊皮小靴。
宋如烟被**恩从醉香阁拉出来的时候,她刚刚脱了外套跳舞,只剩下中袖旗袍,如今多处破损。
她换好了新的衣裳。
看着凌乱的床,她又将被子仔细叠好。
床上很干净,却也有他清冽的气息,就如他的吻。
宋如烟蹙眉,迫不及待将被子叠好,再也不肯靠近那床。
他的这处别馆很小巧,是一栋精致的两层小楼。小楼外面,带着一处宽大的院子,院子很整洁干净,种满了常青树。
一条石子铺陈小路,一直通往大门口。小径两旁,是两个花圃,花团锦簇。
"我怎么回去?"宋如烟立在窗前,有点犯难。
她下了楼,却见客厅的大门口,毕恭毕敬站着一位老先生。
厨房还有一位女佣,煮好了早膳。
"小姐,早好。"女佣小瑞是临时从张家官邸派过来的,宋如烟认识。
他不发疯的时候,是个处处仔细的人。
"早晨好。"宋如烟微笑回应,很有礼貌。
小瑞煮了满满一桌子早点,有小汤包、面条、米粥、新蒸的红豆米糕、两样西洋蛋糕、牛乳等,宋如烟只觉得不吃点,实在糟蹋厨娘的心意。
虽然她毫无胃口。
她站在桌子旁,要了一碗米粥,慢腾腾喝着。
眼前还是会浮动被她枪杀那个人的影子,不免打了个寒战。
"很好吃,多谢小瑞了。"宋如烟道谢。
小瑞很欣喜。
"小姐这样客气,都没有吃多少的,再吃些汤包?"小瑞作势要给宋如烟夹。
宋如烟只得再吃了一个。
小瑞越看越满意,怪不得老太太和夫人都喜欢,是这么个教养极好的女孩子,端正温婉,良家风范,最适合少爷了。
早饭完毕,宋如烟被送回了宋府,宋府除了二姨太和时雅,其他人都在家,三姨太也回来了。
宋如烟进门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宋如烟扫了一眼,实在没有力气,打了一圈招呼,十分礼貌客气,让宋明有些吃惊,还未等他发问,宋如烟就回房了。
这一天,宋如烟躺在床上思考人生,直到梦莹来了,也没动弹,陈嫂来了一趟,送了些吃的,说了些二姨太的事,说是过几天就可以回家了。
宋如烟都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很久都没开口,陈嫂也没多说,带着吃食回济世堂了。陈嫂一走,她就爬起来吃了好多东西,吃完又继续躺着发呆。
整整一天,她都没有下床。
第二日,张家老太太邀请她去张家官邸,说是得了一些荔枝,让她去尝尝。
**恩也在。
他穿着西装马甲,倜傥雍容,眉目俊朗得能逼退世间的繁华。他俊美却不阴柔,威严却不匪气,足以使任何女人为之痴迷。
**恩趁人不注意,悄悄跟宋如烟耳语,伏在她耳边说:"你真好看。"
宋如烟压根就没换衣服,穿的是昨天他那里的旗袍,进屋后脱下了外裳,批了件淡蓝色披肩。披肩的流苏在她周身摇曳,皓腕凝霜雪,她眉眼格外韵致。
宋如烟则脸色微变,恨不能离他八丈远,低声道:"不要跟我说话,我不认得你!"
**恩失笑,说:"我和你睡过一个枕头,你浑身我都摸过,你不认得我?"
宋如烟细细吸气,感觉自己真没出路了,脸色更惨白,面无人色。
他们说着话,**恩的两位叔叔婶婶,以及他的堂兄弟姊妹,全部到了,张大帅、张夫人以及**柔都到了。
张老太也从里屋更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