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琂想到那晚,阿玉在致爽殿替自己解围的事,若非阿玉和关先生深得萧夫人的心,万万没有这等待遇的。可见阿玉和关先生在十里红庄的地位可敬。如此一来,关先生或阿玉去长春宫递话给肃远他们,很是恰合。再者,时下庄内起瘟疫,他们主觉去走动,时机正好。
庄琂的意思:阿玉先出面,伪装去长春宫帮手治疫,趁乱之中,悄悄到木楼给肃远递话。肃远有功夫在身,一旦他得知计划,必亲自出手解救药先生等人。后头,再敲定时间,合谋离开十里红庄,往下的事便都好解决了。
这是庄琂想到的计策,虽不是十分严谨,但第一步确实需要阿玉和关先生帮忙,只有他们援手,才能顺理成章,不会酿造其他事端。
关先生回来后,犯起忧虑,一方面感恩十里红庄,感恩萧夫人,另一方面,生怕庄琂和三喜身上的伤病未痊愈,就此离开也有不妥,最后一方面,若是逃离失败,日后如何在十里红庄见人?传出去,恩将仇报,必遭世人耻笑的呀!
几番考虑后,关先生对阿玉说:“你看琂姑娘的伤势痊愈没痊愈呢?还需不需夫人治疗?”
阿玉道:“看面相与往日比,差不多是好了,气色尤盛当日。实里,我也不太清楚,没机会给姑娘诊断。”
关先生道:“那你再去诊断诊断,若痊愈了,帮她们一把倒也无妨。就怕好心办坏事,届时害琂姑娘。”
阿玉笑道:“先生怎看不出琂姑娘的心思呢?她是抱视死如归的心做这事儿,想救他人呢!真过去替她诊视,她还以为我们找理由推诿呢!而且,琂姑娘求出口了,那样的态度,非我们能改变的。若关乎他人性命还可说,只她自己的性命,她自个儿倒可轻贱不要。我看就不必过去一遭。姑娘不是说了么?她此番出去,是想回庄府救子素,等救了子素,一切都好说。我们不是一起出去么?有药先生和我在呢,再不济,琂姑娘抱着回十里红庄请罪的心了,那时,琂姑娘有个三长两短,金姑娘必定管,再送回来就是。”
关先生道:“说是这么说,金姑娘送回来,夫人还肯接纳?我们一道走了,萧夫人必定寒心吶!”
阿玉无可奈何道:“若是金姑娘回庄府帮琂姑娘救子素就好了,她也不必赶着走。不过,琂姑娘担忧的不无道理,但凡自己出事,倒无妨,连累了肃远他们一众人,她于心不忍。”
关先生听了阿玉的话,又想许久,终于道:“那你去长春宫,按琂姑娘的意思办。后头,我们见机行事吧!”
阿玉应下了。
一切准备妥当,阿玉离开长生殿,蒙头盖脸前往长春宫。
到了长春宫外,一如庄琂所说那样,那里一片混乱繁忙,婢女仆人们个个特制装束,提桶端盆,到处洒药水。张口开鼻便闻到一股酸咸的浓药味儿。
阿玉心里纳罕:这疫毒可真是厉害,好在有夫人那等医术医药,不然,不知得演变成什么样。
同时,看见婢女们惊呼呼的抬扶晕倒的人出来。想必,晕倒之人已被疫毒染身了。
因有人看见阿玉侧在一边让路,大概认出她了,忙来劝:“阿玉姑娘,你来做什么,我们这儿里里外外厉害着呢,你们长生殿好歹干净没人去过,该在屋里躲着才好。”
阿玉道:“姐姐说哪里话,都是一家子人了,我岂能袖手旁观?我就是听外头嚷嚷说,是疫毒散了。这不,怕你们人手不够,特来帮忙的。”
那婢女道:“哎呀,我们避都避不及,你还来!”
阿玉道:“来都来了,这会子回去还不是一样。有什么活儿我能做的么?”
那婢女道:“这外头我们差不多弄完了,就差里头的了。这会子夫人在里头处置贱奴呢,等夫人处置了人走后,我们再进去洒一洒。”
阿玉看得出,婢女们害怕萧夫人发威,不太敢往里头做事,于是,借机道:“这样吧,我替你们去。”
说完,阿玉抢下婢女手里的提桶,不顾婢女的阻拦,一脚鞋的往里头去了。
进了长春宫里院,靠近致爽殿,一早远听闻萧夫人大声斥责问罪贱奴。
只听萧夫人的声音喝道:“别以为我不知你们这些人心肠歹毒,那么久以来,外头攻不进来,如今想法设法捣乱我们那些丫头子们。她们眼皮子浅,耳根子软,一时糊涂,经不过你们算盘,恍惚了。现如今,只怕让你失望了。瞧瞧呢,你自个儿也没落个好!我们的人,就算死绝了,也容不得你们进来,更容不得你们欺骗。你今日再不老实交代,这疫毒发作,休想我救你。”
贱奴的声音哈哈作笑,道:“叫我们交代什么?实话说与您老听,这外头各路人马候着呢,一日进不来,还有一日的等,二日进不来,还有三日的等。总有攻破一日。届时,定是能进来活抓你们。你们若是乖乖就范,放了我们,我们念您老的情,帮您求一二句也使得,外头当家的姑且饶你们一条命也是有的。”
萧夫人狠狠地“呸”一声,吩咐人道:“拿板子来伺候,狠狠掌他们的嘴!我看这些死不要命的能僵到几时!跟我蛮横起来,看蛮横得过板子不能!打!狠狠打!”
接着,听到“啪啪啪”的掌嘴声。
阿玉听得内心颤动,很是惊怕,待了一会子,便放下提桶,转身往别处去了。
按庄琂说的路径,阿玉七拐八弯,终于找到那处木阁楼。
过了木楼外头的回廊,直至门下。
阿玉四处看看,见无人了,才伸手叩门。
没一会子,门里头传出肃远的声音:“你们要进来我也拦不住,不过你们放心,我是乖乖在这儿坐着呢!头脸穿衣,一切周正,绝不失礼于你们。”
阿玉听得,轻声一笑,信手推开门,蹿了进去,再反手关门。
那会儿,肃远歪在榻上,侧身脸向内,背对外,他不知进来的是阿玉。
肃远道:“进就进来吧,还关门做什么,怕我钻了缝隙逃跑不成?”
阿玉“噗嗤”一声笑,道:“肃远少爷,是我,阿玉啊!”
肃远闻声,一骨碌转脸,瞧见是阿玉,极速坐了起来。
肃远喜道:“玉姑娘,你怎么来了?”
阿玉作“嘘”的手势,再上前,低声道:“琂姑娘差我来的。”
肃远震惊道:“琂姑娘很关心我是么?”
阿玉腼腆,再是羞笑,道:“是是是!琂姑娘记挂得很。”然后,正色道:“这会子长话短说吧,外头闹瘟疫,琂姑娘打算趁庄里瘟疫混乱,大家一同逃出去……”
肃远没听完,拍手道:“我怎么没想到呢!”
阿玉道:“你且别太乐观,琂姑娘让我先知会你一声,说药先生他们,得靠你解救解救。等都碰到头,相互知会知悉,再制定离开十里红庄的时间。”
肃远道:“放心,药先生他们那边,我自然去找,会给他们说的。”
阿玉点头,也不想多加停留,便出口告辞,可她尚未走,肃远又叫住。
只见肃远忙手忙脚的从腰间解下一挂荷包,递给阿玉,道:“交给琂姑娘,请她放心,等我知会到药先生他们,自然去见她,再烦她还送给我。”
阿玉诧异道:“传一句话而已,何须荷包香囊作暗号?生怕我没传递到似的。”
肃远脸红道:“不不不,这是琂姑娘当日送给我的。我只是想让她放心一点。再者,姑娘你回去,有我的东西,也好交差不是!”
阿玉摇摇头,接下荷包,不说了,打开门,身子倾斜,钻了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