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庒琂召唤蛇虫之际,庄府里头发生几起怪事。
头一件,庄玳苏醒,忽旧疾病毒发作,疼得死去活来,西府为此乱成一锅粥,施针用药,半点也不见起色,但见他命不久矣。郡主与几府老爷们赶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有说请宫中得力老医生来,有说请番外术士来,有说开水陆道场驱除邪魔。那时,老太太没醒,东府大爷被马踢成重伤也昏迷不醒,各处没个着落,想是庄府接连遭遇,是冲撞了什么邪魔歪道了。
次二件,湘莲来报说二爷庄璞一天一夜不曾回家,不知去了哪里。
再一件,北府刑房报说关押的子素也不见了。
听得这些,个个人心惶惶。
郡主看着小儿子命当如此,其余一概不放心上,只是听到湘莲说二爷不在府中,当即急得攻心晕了过去。原本府中大乱,郡主晕倒,越发叫人揣测不安,乱上加乱。
而此时,二爷庄璞在枯井里头,与那子素一道。那天夜里,子素被蓦阑推入井中,他跟在后头,想搭救子素上来,却不知被谁闷声不发撒了毒手,连同也被推掉在这里,已然一天一夜,根本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乱事。
刚掉下井那会子,下头有子素作垫底,庄璞跌落那一下,刚好跌在子素身上。
子素落井时,尚有些许意识,被庄璞那一重重跌压,加上天寒地冻侵袭,浑然的晕死了。
庄璞可不能让子素死去,毕竟子素当着家人的面陷害自己跟大嫂有苟且之事,他务必让子素跟自己出去,当口对峙,好还自己一个清白,还东府一个清白。
即时,他在自己身上摸索火折子,好卷些枯叶子生火取暖,生烟放信号。摸了好一会子,火折子倒是没带在身上,或带身上不知落哪里去了。因此,庄璞很是恼怒,仰起脖子冲井上叫唤。
要知道,推他们下井的人,已拿了东西将井口封住了,因离地面甚远,井口窄小,凭庄璞声音再大也没能传得出去。再者,此地处在中府僻野,日常没什么人来往,可不是让两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再呆下去,没冷死也得饿死呀。
庄璞对子素怨恨极了,先将她往暖和角落抱去放下,再对她辱骂:“你个贱人要死要活,当是你个人寻的,怎就把爷爷也牵了进来,待我出去讨个清白,我必将你卖到青楼红花之地,叫你生死不能,一世为娼妓贱奴。”
于是,贱人长贱人短,不住的辱骂子素。
好在子素命硬,慢慢的苏醒了过来,听闻庄璞那般气焰火硝的声音,实在解气,细数听了个曲折,方才知道自己被人丢入井里,庄璞也因此落了井。二人被困于此,出不去了。
等庄璞骂够了,她才微微出声笑,说:“厉害的二爷,你也有今日,可叫祖上作恶,子孙遭殃,应验到你身上了。”因是极冷,说了几句讥诮庄璞的话,再也抖不出声,紧紧缩成一团颤抖。
庄璞出来时,衣裳是足够的,且是男子,浑身火热,又有披风斗篷在身,自然不曾太过于被冻。
因此,庄璞蹲在子素面前,道:“你若求我半句,叫我几声祖宗爷爷,我便抱你一下,赏你一怀的暖和。不然呢,叫你伶牙俐齿,冻死你个贱人,才知爷爷我阳刚有暖。”
子素听得,动了动那疼痛的身子,啐道:“我呸,即便我死了,也不需要你可怜。我做鬼在此处,也是要拉你一道见阎罗王。”
庄璞嘿嘿道:“此处是我家,我知道有地方出去。等你挨个半死我再走,看你能逞强到几时。”
子素道:“可悲啊可悲,二爷若是能出得去,还在这里陪我?才刚扯断了喉咙嗓子叫唤什么?真是笑死地上的枯叶子了。”
庄璞道:“我愿意在这里看你这贱人死去,不成么?”
子素反嘴顶道:“怕是二爷舍不得我死吧?”
庄璞道:“哟,你也太会说了,你怎么不说我想娶作老婆呢?好叫你做我们西府二奶奶去呀!”
子素一听,气得干咳,上气不接下气。
庄璞见她那样,十分舒心畅怀,一屁股坐在她边上,接着还讽刺道:“看看,可把你盼得的,竟如此激动。要我娶你也可,今儿在此处圆房,你便是我老婆了。”说着,张牙舞爪动起手脚,要去揭开子素的衣裳。
此番做作,是庄璞逗子素,故意气她。
而子素心高气傲,又刚烈,怎受得住,一冷气堵住了喉咙,一连叫“你”,迸出一句:“今生我子素嫁猪嫁狗也不嫁你这恶棍混帐,你禽兽不如!我死了作阎罗小妾,都比依从你的强。”便晕了过去。
庄璞知事态严重,探了探她鼻息,又摸摸她的手腕脉象,知是不太稳好,急得冲口而出:“作死的丫头,倒是被我吓过去了。”
又说庄璞嘴舌也厉害,本性是随便些许,但并非那等轻薄之徒,年少以来,喜玩的心总是有的,偏生在这处富贵人家,其浪荡倒有几分东府大爷的影儿,实里,也有几分文人侠气之概,这便是他不同东府大哥的地方,也不同卧病在床文弱的三弟之处。
如今玩过了火,暗暗叫苦,后悔不迭:“要知道你不经玩,我才不玩你。可苦了爷我了。”
言语下,庄璞将自己披风斗篷解下,给子素包裹盖住,害怕她不够暖和,自主的抱住她,相互取暖。这一抱,首感子素体态柔软,韵气清香,一阵眩晕感油然而生。
二人这般抱起,不如此前那样冷了,庄璞渐渐的有些困倦,让子素靠在自己胸前,他的下巴头脸搁在她头发上,迷迷糊糊睡了去。
过了许久,子素缓和,清醒过来,一身暖热,以为自己已死了,睁开眼睛看四周,黑漆漆的也没看不清什么,便伸手摸了摸,才感知有个人抱住自己。
子素吓了一跳,惊叫一声,弹推开庄璞。
庄璞便也就醒了,懒懒的怪道:“推个什么,爷睡得热和热和的,再抱抱睡一会子,可困死爷爷了。”
子素怒道:“不要脸的贼徒,趁我半死占我便宜,你是要死么。”
庄璞张开臂膀依旧要抱,子素一脚乱蹬,胡乱间,踢了他的下胯。
庄璞疼得捂住下身,滚在地上,一声也吱不出来,痛彻心扉。
子素照旧骂道:“你胆敢再过来,我便咬死你。不要脸的东西,庄府个烂脏货,没天收的绝种野男人。”
往时,子素是骂不出这等污秽言语的,只这会子气急了,不择口不择言,随口便出,也不知自己叫骂了些什么。
待庄璞缓过疼痛,骂道:“好狠心的**,竟摸挑你爷爷的命根子。弄坏了,你可赔得起!”
子素听得,满身头脸热涨,想找个地缝钻了进去。
庄璞还骂:“我可告诉你了,爷我玷污你了。这生一世,你都是爷的人了,爷要你怎样便怎样,你还骂得厉害,多是没尝够爷的威风,没看够爷爷有种没种。爷告诉你了,爷就是野男人,怎么着了!”
说毕,扑向子素,狠狠抱住她。
子素使劲儿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出,渐渐的,浑身燥热,不知怎么酥软起来,至后,也就不动了。
兴许两人都闹得太累,无心再斗,相互间将就将就,软抱一起。
过完一夜,次日。
子素借天光,看到庄璞紧紧抱住自己,看他那样貌,倒没那么讨厌了,想推开他,才发现自己披了一件披风斗篷,想是庄璞脱下给自己的呢。
到底,子素心生不忍,却委屈十分,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庄璞被子素那么一哭,醒了,揉揉眼睛,惊诧诧的望住她,问道:“你哭个什么?爷可没把你怎么着,爷把衣裳给你披上了,冷了爷一宿呢,爷哭都没地方哭去呢!你哭个鬼魂啊!”
子素只管哭自己,当听不见他的唠叨,心里也想:至此以后,人家知道我跟他孤男寡女在一处搂搂抱抱,一身清白如何解说?倒不如就此死了算了。
子素一面想,一面哭,一面咬住嘴唇。
庄璞再看子素,见她唇边沁出血,以为她咬舌自尽,忙捏住她的嘴巴,道:“你要死等出去还我清白再死,我是不会怜惜你的。”
子素挣扎开,推翻庄璞,怒道:“你还要什么清白?我才没清白了呢!你还我清白才是!”
此番回归正常,庄璞玩心又起,笑呵呵道:“既然如此,你我都不是清白之身,这样吧,你做我的通房丫头吧,日后,管你在我卧室内端茶倒水,擦身洗腿,日日夜夜,不分离得了。”
子素“呸”道:“不要脸的贼徒。”
庄璞笑道:“命都没了,还要脸来做什么。我要是你,就聪明些,好歹爷爷我昨夜救了你,若不然,这会子你还有命在这里跟我聒噪?扮什么清高红牡丹白莲花,真真气死我。”
说罢,庄璞一连打了几个喷嚏,接着喉咙发痒,咳个不止。
子素知道,怕是庄璞入寒,病症开头了呢,但心一横,管他死活,这是他该得的报应。
这一日,庄璞又对井口叫唤一日,病歪歪的样子,更是传不出什么声音,哪里有人听得到前来施救?
又近晚。
两人饥寒交迫,浑身越发的冷了。
庄璞挪过身子,靠在子素边上,坐好,有气没力的道:“看来,我们两个真要死在这里了。好歹,我们黄泉路上不寂寞,互相再靠靠,别离得远,免得下黄泉找不着对方。”便靠了过去。
一连几日被折磨,疼痛饥饿,又从高处摔下,子素再也使不出半点力气。
因庄璞靠得近,子素也看得清,庄璞说话的嘴唇上下抖动,那唇色已发了紫。
子素想:果然是要死了。便没再搭腔。
庄璞也懒得唠叨辱骂折腾人了,此前敞开坐姿,再后来,变成佝偻卷缩。即便如此,他也没向子素要回斗篷。
天黑之前,庄璞很是无力的说一句:“要是这会子有一碗白米饭,我不要鸡鸭鱼肉,也能吃得干净。看来,我们两个得做饿死鬼了。”
说毕,庄璞再也没出声了。
子素以为他死了,便推了他两次,他俱是没反应。
子素怕了,哭道:“你死没死呢?没死就说几句话,天黑了怪可怕的。”
可不是天就黑了,冰冷更进一步,那些袭人心智的害怕,如同波浪,层层叠叠潮涌而来。同时,也不知哪里洞穴发出些声响,吱吱个不停。
子素借过天黑前的光线,环扫了下井内,偌窄一处,对面的石头下,有个小洞穴,有个什么东西往外探头,一进一出的。
待瞧清楚,原来是一条白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