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九,庒琂生日。
按老太太的意思,这是庒琂来庄府的第一年,头一回过生日,必须得办闹热一些;作为西府的女儿,该回西府办。老太太那日让太太们到寿中居议论,便是为此。在西府办生日,西府须将生日涉及的宴席和玩耍花样预备齐全,平日里,西府哪有这方面统筹的经验,俱是北府二太太操持,因而,老太太主意让曹氏打理,帮西府准备。谁知,出了篱竹园的事儿,老太太临时更改,原要在西府办生日宴重新移回中府来办。
头先,按在西府办,由西府出面下帖请人。三老爷庄勤说是内家子生日,拟单让郡主自己拟,再交给曹氏,然后照单下帖。如今,帖子都已发出去了,俱是郡主家里人,还有一些常与庄府走动的熟悉客人。达官高贵俱是不请。
放帖子时,庄琻悄悄去翻看,看都请了谁,翻来翻去,看到请的人有郡主娘家王府,还有锦书张府,与北府有联姻的佟府与和府,再有一些旧时与庄府很是要好的近些年又不怎走动的人,叫得上名或叫不上名,算下来大约几桌子人。按老太太所说,该是闹热些,这么几桌人也闹热不起来。
庄琻去问曹氏,那日都有什么好玩的节目。曹氏忙,不搭理她。庄琻跟曹氏说自己都看了帖子了,请的人都十分无趣,若没好玩的节目,那生日过得真是沉闷了,便要随放帖子的人出去递帖子,找乐趣。殊不知,庄琻想跟下帖的人去王府找肃远。
曹氏自然不允许庄琻出去的,出口骂了她。
庄琻说:“我只跟去王府,别家的不去。”
曹氏知庄琻的心事,啐她道:“请王府不用你操心,那是西府自己去的。”
庄琻依旧不肯就罢,欲跑去西府问,好让西府的带自己出去。因这,曹氏下令她禁足,不许出北府,还叫下人们将她看紧点儿。母亲下禁足令,又被看管着,庄琻无聊,拉起庄瑛去篱竹园那处湖边钓鱼,之后发生大奶奶沉湖落水的事。
如西府给庒琂过生日,原定是吃席和听戏,可玩一日。如今改回中府来办,行程或是有变。管家给曹氏递了话,说老太太近日精神头不好,听戏未免有些吵闹了,言下之意,提醒曹氏换节目。
曹氏自然明白,可不敢擅自做主,还是去问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给曹氏说,依旧按西府先前定下的办。于是,十九日,曹氏让人赶早出府去请戏班子,还让她侄儿曹营官跟去。
这日上半午,主要迎客。来的客人都是熟人,很是随意,客人们送的礼物各式各样,独王府送来的有区别,样子比其他人俗套些。只是一挑挂红的担子。
那会儿,庒琂没过寿中居作陪,还留在镜花谢。此处,老太太的意思是上半日她自个儿屋里玩,姑娘们来作陪,等晌午后再聚去中府听戏。因此,庒琂还在镜花谢,大约是换新装,贴新饰,以此打发时间。不一时,东府的四姑娘庄瑜先来了,陪一会子,接着庄玝也来了,领着南府六姑娘和七姑娘,唯独北府的二姑娘和三姑娘没来。
听说客人们来了,庄玝起哄,说不知都有哪些熟脸的来,想过去瞧瞧,好拉来几个能玩一起玩。庒琂不好出去,只推说,先让客人陪老太太。庄玝调皮,把三喜推了出去,让她先去打探。于是,三喜去了。
三喜悄悄出镜花谢,正好,看到客人们的礼物送来寿中居。在寿中居院子外,搭有记礼桌子,凡送礼的都放在院子里,并到礼桌处记名留青。
那时,放礼之处,已堆满礼品,多是赠金送玉,每记一名,记录人皆要入库回报。如张三送锦盒三个,里头随礼三把玉如意,记录人一面记录,一面说某某头衔某某府赠西府琂姑娘生日之礼,锦盒三封,内置玉如意三把;之后叮嘱送礼的人进去吃茶,又告知等散席了府里有回礼。
瞧了一眼,大记如此,后见到王府的人来了,不如其他客人那般先差礼后来人。王府的人则是人和礼一同来,只见郡主、庄玳、庄璞在前头引请,担礼的下人留在后头记名。客人随主人入内。
三喜因看到肃远了,正好肃远也望来这边,出于害羞和怕责怪,她赶紧抽身飞跑回来。
一进屋,三喜道:“肃远贝子他们府上的来了。二爷和三爷同太太在请。往老太太厅里去了。”
庄玝喜道:“其他人呢?”
三喜道:“倒没见。礼物满地都是,想是进去了。”
庄玝笑了笑,说趁他们不在,先去翻一下礼物,看有什么好玩好吃的。说完,领着六姑娘和七姑娘去了。庄瑜想拦,还拦不下来。
等庄玝出去,庄瑜对庒琂道:“玝妹妹也不怕太太说,有客人没到的呢,居然敢去开封。多失礼呀。”
庒琂笑道:“要我说也无妨吧,在南境,那些行商的外国人,他们送你礼物,不当面开,人家还不乐意。说你不喜欢了,不给他们面子。”
庄瑜道:“姐姐还说外国人,我们老爷常说,洋人蛊魅,多是哗众取宠,掀波浪之人。我中华大地,乃是礼仪之邦,怎和那些红毛绿鬼作比较。姐姐别一会子说这些给太太老爷们知道,免得他们不管你是不是生日,得给你一顿好说的。”
庒琂感激相笑,连连道:“知道了,知道了。”
语音刚停,庄玝的笑声从外头传进来,转眼看到六姑娘和七姑娘先跑入屋,两人手里各执一把玉如意,当是耍刀剑,相互挥击。
庄瑜怕打碎了伤人,便去制止:“六妹妹七妹妹不许胡闹,赶紧收起来。这是给琂姐姐的生日礼物。你打碎了,过会子让你们南府的赔。”
六姑娘嘟着嘴巴,赶紧将玉如意收在背后不给庄瑜。
七姑娘则递给庒琂,道:“我是拿给琂姐姐的。这叫借花献佛。四姐姐不懂了。”
庄瑜很是无奈,皱眉头向七姑娘笑。
外头。
庄玝依旧笑声爽朗,已进来了。她身后,还有一众人,无非是庄玳、肃远、锦书。
进来后,庄玝直往庒琂面前来,说:“我告诉你们一件趣事。头先我出去,看到客人都到老太太那儿去请安了。我让人来镜花谢坐坐,有人不给面子了,推了一拨人,就来这么一小波。”
原来,庄玝出去,看了一圈礼物,六姑娘和七姑娘翻箱倒腾,取了玉如意来玩,她觉着无趣,只身跑近里厅,瞧什么人来了。到那里,看到坐满了人。锦书和庄琻、庄瑛两姐妹在说话,庄玳和庄璞跟肃远、张郎、佟大少爷,和鸿藻为一堆,他们各自的家人则坐着跟老太太说话。因看到那么多人,庄玝不好进去,索性想,让年纪相仿的都出来,往镜花谢去玩。谁知,庄玝低声叫唤半日竟没人听到。要不是六姑娘七姑娘在外头争玉如意庄玳出来瞧,庄玝还没法叫里头的人出来呢。
等庄玝拉住庄玳说:“哥哥,叫大家去镜花谢吧,琂姐姐那边好玩一些,跟太太们一处,说话都不自在的。”
正合庄玳的意思。
于是,庄玳进去悄悄的挨个传递。
到离开时,庄琻不来,拉住她妹妹庄瑛也不给去,佟大少爷看庄琻的脸色,没敢动,和鸿藻碍于面子自然不动的,自顾跟庄璞说话。到底,只有庄玳、肃远、张锦书一道出去了。
几人进来见庒琂,相互端过礼。
因都相互熟悉,说话开放,不见有何拘谨。借这机会,庄玳从身上摸出一个礼物送给庒琂,说道:“妹妹生日,我没什么好礼物送的,做了个小手艺。外头生辰大担子,我送妹妹小生辰担吧!”便托出一个用红纸折的礼挑,跟担礼模样无二,很是别致喜庆。
庒琂接到手里,极其欢喜,连连感激,刚想客气几句,锦书也道:“原本说晚些再给,玳三爷就破个头例了,叫我们如何站处?就你给,我们没拿出手的,好意思坐下吃茶?”
锦书一面责怪庄玳,一面叫丫头上前来,她的丫头笑吟吟地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盒子,也不知是什么东西。锦书接过来,直递给庒琂,道:“我没什么礼物。姑娘瞧瞧吧,看得上眼的就收着,看不上眼的随意打发给什么人。”
庒琂红脸娇笑,拿了过来,也不打开,想让子素收好。岂料,锦书道:“姑娘打开看看。”
庒琂是想打开,才刚听庄瑜说那些话,自己怎好开启?如今送礼的人说话了,便动手开了。只见盒子里是叠有一方手绢,拿出来细看,上头是锦绣打底,纹线上订有珍珠籽儿,花样清丽富贵,跟时下那些官家小姐太太们用的一样款式。
庒琂谢道:“让锦姑娘破费了。”
锦书道:“就是没拿得出手的生辰担,才铆这一页手绢。我听说姑娘送给姑娘们手绢,每人都有。我不如姑娘大气,小气家家的就一绢子。请姑娘喜欢。”
庒琂道:“我很喜欢。”
几人又围着手绢指手画脚评论一番,多是褒扬锦书手工精制。锦书只淡淡说:“说不上精制的,我觉着俗气了。可没法子,给通知的时间紧,外头买办的不合意,怕姑娘怪我不够诚心。就随意做这个。”
众人言言笑笑,大约过好一会子,肃远磨磨蹭蹭的在一边,摸索出一份礼物。
还没等肃远亲自出口表达,庄玳看到,显得大惊,指着肃远手中的东西乱叫。
众人这才看向肃远,并且眼咕咕望他手中的礼物。
肃远红脸,双手托向庒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