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手上的匕首如同一道银色的影子刺向他自己的脖子,却在离脖子只在分毫之间时豁然停下,那人的手一动不动,低头不知在想着什么,沉默了片刻,云子珺忽然大笑了起来,于是那人也跟着大笑起来,把匕首放下来,全身像是忽然放松,没有了气力,苦笑道:“我以为二公子会叫住手呢!”
云子珺无所谓地把匕首收起来:“你如果死了便死了,我可没什么好顾及的。”
那人一直看着身量并不大的云子珺,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不一样的东西来,但很快他就失望了,于是开口说道:“二公子不会只是想来跟在下开一个玩笑吧?”
“谁说本少爷是在开玩笑?”云子珺随意坐下来,脸色很是怪异,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在笑,“你如果想要死的话,随时都可以死。”
那人低头不语。
云子珺又接着说道:“这件事情了结后,你想到哪里去?”
“我还能去哪里?”那人苦笑一声,道,“那件案子,很快就会有人沿着二公子的线索追查到我这里来,只怕一出这个院门,就立刻会有人来杀我吧!”
“所以呢?”
那人把手放在桌子上,手指微微曲起,说话的声音很低沉,但语气却没有任何迟疑的意思:“我还有别的选择么?二公子如果能收留我的话,那就让在下做一个府上的老仆人吧,如果二公子嫌弃,还是把那把匕首留下来的好,在下宁愿死在这个小院子里,或许还能有个全尸,二公子,您说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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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光大亮的时候,云子珺还在床上半梦半醒,不知做着什么美梦不愿醒来,正头昏脑胀的时候,却听见耳边一个细细的声音:“二公子,二公子,二公子遣人来让你过去!”
“什么?”云子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干净明媚的脸,然后才看清楚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儿,还没有疏发髻,只是将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额上散落着几根青丝,眼睛睁得很大,见云子珺醒了,立刻摇晃他的手臂,喊道,“二公子,已经很晚了!”
云子珺这才想起昨天夜里大哥曾跟他提及过今天好像有什么事来着,不过因为谈的久了,反倒有些忘了到底是什么事情,于是立刻爬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转过头朝那名侍女笑道:“你不是大哥收养的一个女孩儿么?怎么让你来叫我?到底是什么事?”
女孩儿没有接云子珺的话,而是继续刚才的话说道:“二公子让你去书房里,说是有位什么什么先生来了!”
云子珺直到这又是大哥**出来的死心眼,无奈只好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在那女孩儿的服侍下穿好衣裳,洗了脸,用青盐擦了牙后,然后也顾不得说上一句话出门往书房方向步行而去。
路程并不远,等云子珺到了书房的时候,云白天已经在那儿无聊地东张西望了。
云府的书房是一个很大的房间,除了那一些长期放在书架上的书和一些必要的桌椅笔墨之外,便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此时云子韶并没有在书房里,想来应经去了北营里了,除了云白天之外,书房里还有一个手上握着一卷书,穿着布衣的老人,正低头和云白天说着话,云白天却全然没有跟他说话的意思,只是一直不断地东张西望,忽然一眼瞧见了云子珺施施然地走来,立刻站起身来大声喊道:“子珺啊,你怎么现在才来?”
云子珺却没有理他,只是轻声问那身前的女孩儿:“这位老先生是?”
“这是云府几位少爷的先生!”女孩儿像是很怕那位老先生,轻声地回答道。
“云府几位少爷?也有我吗?”这句问话云子珺刚说完便不禁笑了起来,刚刚还没有反应过来,此时他已经记起了这位老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孔仁是关陇之地有名的儒士,自幼便有才名,做过的最有名的一件事便是许多年前,因为有个富家公子在街市之上,大约无聊的缘故烧书玩,结果被孔仁带着他的弟子围殴。那时孔仁年轻时候的事情了,后来孔仁越长越大,学识也越来越渊博,但暴躁的脾气却没有丝毫改变。因为孔仁曾经受过云子珺祖父云昰的恩惠,于是答应了云昰的恳请来教导他的孙辈,后来云昰过世了,孔仁感怀云昰当年的德行,依照约定千里迢迢来到云府成了云子珺和几位少爷的先生。
云子珺虽然年幼,但自幼聪慧,很受孔仁的赞赏,因此也跟随在孔仁身边读书,直到两年前孔仁回乡办学,云子珺大病一场,便在没有见过这位老先生了。
云子珺快步走到孔仁的身前恭敬的跪下说道:“子珺见过先生!”
孔仁看见云子珺一举一动,甚是欣慰地笑道:“两年不见,子珺已经颇有些君子风范了!”
说完又看了眼神放空的云白天一眼,无奈地说道:“白天,你就不能学学子珺吗?”
云白天嬉笑道:“不敢不敢,我也想啊,可是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读什么书。也读不进去了吧?”
孔仁怒道:“朝闻道,夕死可也!你怎么这么惫懒!”
说完,孔仁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后头,向两人说道:“我受你们兄长的托付,今天先来考校你们两人的学业,这两年我回乡办学,也没有顾及到你们,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读完我分别给你们安排的书目?”
“已经读完了,先生!”云子珺依旧很恭敬地说道。
“你先说说你的疑惑吧!”孔仁向云子珺笑说道。
云子珺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按先生的规定,子珺要读三本书,分别是《夏书》,《周礼》,和《孙子兵法》,在读《夏书》的时候,我疑惑本朝之前的史实如何约束帝王的德行,在读《周礼》的时候我疑惑古时的礼仪流传到今天到底是因为什么,在读《孙子兵法》的时候我疑惑孙子所说的战法到今天是否依旧是正确的。”
孔仁笑道:“就只有这些疑惑么?”
云子珺道:“当然不止这些,但明白了这些问题,别的也就可以不求甚解了。”
孔仁有些不满道:“所以你只想问制衡之道,并且怀疑古人吗?”
“是!”云子珺恭敬的说道。
孔仁叹了口气,说道:“子珺,你何事也学会敷衍了?”
云子珺避过孔仁的责问,笑道:“先生不如先考校考校白天,他可是心急得很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