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暮色中挂着一轮如银盘的皎月,淡淡晖彩将屋前的繁花似锦草木精致勾勒的如梦如幻,而这皎洁的月光却穿不过那寒窗冷门,房间里连一盏灯都没点,黑暗里遥遥呼应着三人都有些沉凝的呼吸声,三人都是武功极高之人,如今却因为彼此的心情沉重焦灼,也都下意识的不想隐下自己的情绪想发泄出来,反正在场的其他人根本也没有心情取笑。
“濡沫,你…不能答应他!”一个清冽的声音艰难却坚定的说道。
“不答应他,难道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吗?在你心里那一层薄膜,女人的清白,真就比命还重要?”女子清脆的声音苦涩中带了嘲讽。
“是!你的清白…在我看来就是比我的命重要!”清冽的声音带了浓浓的心疼和决绝,“不许,你,答应他!不然,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若是拿你的身体换来的苟且偷生,我…宁愿不要!”
这些话断断续续的艰难说完,男子似有些脱力,即便靠着桌子也支持不住身子缓缓倾倒,在倒下的瞬间,他伸手扶住身后红木制的月亮门,门前是用形状各异的细小贝壳串连出的帘子,不值钱,却是她亲手做的,他猝不及防的握下去,一双修长毫无瑕疵伤痕的手霎时鲜血淋漓,无数的贝壳碎屑扎入皮肤里,但那痛比起心里的简直微不足道。
“比你的命重要?若是换了,你…不要也罢?”女子清笑一声,声音透着淡淡的寂寥,空荡而辽远,“那么,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濡沫,你真的…知道了?”清冽的声音透着一丝不确定的欣喜。
女子缓缓走进他时,另一道沉凝的声音响起,“濡沫,你要想清楚,就算你陪他一起死,我也会做完我想做的事情…”
“你闭嘴!”女子狠狠的打断他的话,“你真让人恶心!”
沉凝的声音呵的一声,也不知是在轻哼还是轻笑,声音却透着淡淡的绝望,“恶心吗?后悔当初用你的血救了我?后悔当初许诺我来这京都?后悔之后爱上他?太晚了,濡沫,从在京都第一眼看到你,我便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了我的结局,既然你不可能爱我,那就让我所做的这一切让你…恨我吧,至少在以后的日子里,你的心里也是有我的一方位置的,总好过你每次眼神淡漠的与我擦肩而过。”
“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清冽的声音平淡的说到。
女子此时已到了他的面前,女子修长而清凉的手指带着深切的留恋划过清冽男子俊美的五官,喃声道:“是啊,他怎么会懂得爱…”
沉凝男子冷哼了一声的同时,女子一记手刀斩落在所爱男子的颈后,黑暗中仍能看到男子昏倒前灿如皎月的眸中迅速的划过不敢置信,无奈,痛苦,不甘,不允许,这是她爱的男人,那个一向风轻云淡风流底定的男人,如今为了她,风流依旧却在事关她的事上再也风不轻云不淡了。她于暗中偷偷的用指甲迅速划开自己的手腕,让自己的血汩汩的流入他的口中。许久,她随意紧了紧袖口裹住伤口,缓缓的站起,向铺展着大红的喜床而去,她亲手布置的房间,亲手设计的家具,亲手参与制作的床幔,她曾期望的天堂,如今却翻覆成了她的地狱。
她不知道,她起身后,身后的男子于黑暗中,无声的睁开了眼,眼中隐现水光,漫布痛苦和决然---濡沫,若这是你所希望的,不管将来是天堂地狱,我都陪你一起…
既然我的清白胜过你的生命,从今天起,你我形同陌路。红尘既要一心乱她情,那么,休怪她覆红尘千万骨…
在锦帛的撕裂声中,她闭上了眼,脑中一幕幕过往,纷呈…
......
天朗阳骄,风淡云也轻,本来是让人心情辽阔的长空万里下却是碑墓林立,沉静宁谥。絮濡沫望着照片里张那熟悉温煦的笑脸,心情沉寂不堪。
今天,是她的生日,他曾呵着痒的逼她答应那天要一起过,她在他怀中躲闪,流着泪的笑着答应。如今,她如当初约定好的那样,摆脱了保镖到他身边,承诺面前却已是无力的天人永隔。
她从小就是在一个没有温暖的家庭里长大。小时候身边围绕着的是保姆,大了换成保镖,父母这个词汇对于她而言是陌生的。她向往的温暖他们从未给过,也许他们自己也从未拥有过。她尝试自己温暖自己,尝试…找一个可以给她温暖的人,于是,相识了融雪春日般的循弘。
循弘如她所愿给了她太多的温暖和惊喜,是他教会她懂了爱,懂了无私的爱,更懂了,无私的为爱牺牲。
但那温暖,何其短暂。
手指无意识的刻画着他的笑容,她在他墓前倚坐着,一点一滴回忆着他们的过往,这些过往都将留在过往,以后再也不会有了。泪,不经意的滑下,有风轻柔的掠过脸颊带走了,也缱绻包裹起她唇边一句轻声的细语,那句他一直想听,她却一直没有在他面前讲过的话,直达传说中的彼岸。
“循弘,我爱你。”
……
一个妖艳的女人一身紧致的黑衣,不知在她面前站了多久,只是冷冷的欣赏她的无助和绝望。
当女人的目光移到碑上照片里那个年轻俊美的笑颜时,面上的冷更是不自觉的又寒了三分,眼里的伤痛一闪而逝。
嘴边勾起一抹冷笑,女人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开口道:
“你就是个傻子,我究竟爱上你什么呢?我本来是以为杀了她,你就能回头看见我,还真是没想到你会用你的生命去保护她,用你的死来惩罚了我,呵,既然你是那么的爱这个女人,今天,就让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送她下去陪你吧。”
一把精致的小口径银色手枪,抵住絮濡沫的额头,女人轻扯了一下嘴角,嘲讽道:
“别再惺惺作态了,你没勇气自杀,我便受累送你一程。”
絮濡沫平静的眼里有了一丝波澜---原来,五天前的暗杀,始作俑者是这个女人。
虽然她喜欢循弘,虽然他为了保护她而死,但是,她却从没想过自杀,也没想要死。生活再苦再闷再无味再失望,悲天悯人改变不了任何,过去既然没有过快乐,如今也不在眼下,那必定是在将来某处等着她,她不相信她的命运会一直这样被淡漠被忽视被遗忘。
是的,她不想死,尤其是不想这样没有意义的死。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高高矮矮整齐林立的墓碑,放眼放去,除了她们两人和在附近巡逻游荡着的明显是这个女人带来的黑超遮面的黑衣人,再没有一个人。也就是说,这苍芜里就算她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她,看来这贼老天今日是下定决心要亡她絮濡沫了,内心里已是把老天爷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她嗤声道:
“爱?就你这黑寡妇也懂?自以为是不懂成全的垃圾,你,永远,不配,拥有,爱!”
耳边响起女人的轻哼,和扳机慢慢扣动下的声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