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都是笑吟吟的任着她闹的,都拿彼此是竞争对手呢,都想着法儿的讨她欢心,没瞧见就连一向优雅淡定的尘拜无霁都不惜受些轻伤也要配合她,这让絮濡沫心里很是感动,在她看来那都是小伤,用不上一两日就能痊愈,早忘了男人的身份是如何的尊贵,几副补药几副伤药就已经超过五千两了,可谁也不去提醒她,都想借她这一闹忘了十一请旨的不快。
絮濡沫得意扬扬的瞅了陶幺一眼,又转向陈旭冲,“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付了钱之后,本姑娘护送你到目的地,到了之后你想怎么折磨摧残都随你!你可别想赖账,刚刚楼上楼下这么多人都听到你答应了,若你现在反悔,本姑娘就先杀了你,再杀了他,就不信你二位身上会没钱,本姑娘可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好处没捞着还为自己惹上了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她注意到在她制住陶幺的时候,陈大少的眼里是炙热的恨意与兴奋,所以她不担心他不付钱,只是好奇陶幺到底怎么得罪陈大少了,让人这么疯狂的活捉后千刀万剐他。
絮濡沫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数了五张出来其他的放了回去,又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布包,交给身旁一个彪形大汉,对着她抬了抬下巴,“护送就不用了,本公子有办法让他跑不掉!”
她瞳孔一缩,若是按照一千两一张的话,他那一沓数出五张后,看样子应该还有十张左右,难道五千两在启元根本不算一笔巨款,她瞬间有些沮丧,怪不得当初她说借三千还八千尘拜无霁一点反应没有,到最后非要借给她三万,京都的人还真是个个都财大气粗啊。
她接过银票,抽出一张仔细看了看,还好是楷书,书写的端端正正的,她勉强能认过来,一张银票大大小小几十个字里她只需要认得那大大的一千两这三个字就足够了,她每一张都看了一遍,再小心翼翼折了起来放入锦囊中,将陶幺向他们那边一推,“给你,既然不用本姑娘护送,你可绑仔细了,出了这个门,半路跑了概不负责!”
彪形大汉解开小布包,从里边拿出一根细细长长的绳子,像蚕丝一样,雪白色的,非常漂亮,絮濡沫一眼便喜欢上了,盯着不放,发现绳子周围氤氲着一层雾气,给人一种仙雾缭绕的错觉,缓缓升腾,她来自现代,当然懂得这是绳子本身的温度极低,周围空气吸热使空气中的水蒸气液化形成了白雾。
这陈大少看着其貌不扬,骄横跋涉,倒确实有财,这种冰蚕丝刀枪难断,天下少有,万金难买,更何况是制作成这样长的绳子,也不知这陈大少到底是什么来历,眼下钱也收了人也交了,现在反悔的话岂不更惹恼他,只可怜陶幺,被这冰蚕丝捆缚上,不仅挣不脱,在寒气的入侵之下还会使得他内力不继,时间久了,武功尽失,想自己逃出来是没希望了,只能指望尘拜无霁了。
看到冰蚕丝的时候絮濡沫就开始后悔了,陈大少的身份毋庸置疑,一定是显赫的,这点看他的出手阔绰和冰蚕丝就知道,尘拜无霁和尘拜衍曜的身份肯定也是瞒不住的,而具体彼此是敌是友,她又不得而知,本来赚了钱,因为十一请旨赐婚的坏心情已有些明朗,如今却变的更糟糕了。
看着彪形大汉用冰蚕丝编造的长绳将陶幺捆个结实,絮濡沫沉默的收起长鞭,不敢去看陶幺细皮嫩肉的手腕因挣了两下,被蚕丝勒出一道道血痕。
她心中越发沉重起来,知道这次是她太过任性了,明明可以道出他们的身份不这样解决,明明看到陈大少对陶幺的恨,明明知道陶幺对于尘拜无霁的不同,她却为了五千两,尘拜无霁受了内伤,朝夕阁大厅被毁,陶幺被擒。
几个大汉推搡着将陶幺带到了陈旭冲身后,陈旭冲冷冷的看了陶幺一会,眼中带着嗜血的残忍,对于他的注视,陶幺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便转开了目光,陈旭冲哼了一声,强撑着站起身子,抬手,毫不犹豫的落了下去,陶幺在几个大汉的挟制下根本无法躲过,陶幺眼中如堤崩水泄,寒芒翻滚,陈旭冲对他有着本能的胆颤,落下的手不由一缓,这一缓,手便再也落不下去了,他抬眼看去,手腕被长鞭制住,再无法动弹分毫,他转头看向絮濡沫,表情看起来有些狰狞,“姑娘何意,难道要反悔?”
絮濡沫冷冷的看着他,对他的话不为所动,这是絮濡沫来这世界第一次因悔恨而动了真怒,却因他的身份不敢太过得罪,一来,为她自己,初来乍到不想招惹劲敌,日后过得提心吊胆,二来,为尘拜无霁和眼药,她知道两人目前都在为争夺皇位积累势力,他们虽纵容她,她却不想再给两人惹麻烦了,就算报仇也要忍过眼前这阵,“打人不打脸,陈大少身份不凡,就算你们之间再大的仇怨,没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身份形象的动手,本姑娘这是为你着想!”
陈旭冲似乎是赞同了她的话,也似乎是体力有些不支,总之是缓缓的坐回了藤椅里,絮濡沫一言不发的收回了长鞭,陈旭冲摆了摆手,“我们走!”
说完转头看了一身白衣翩翩的尘拜无霁,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艳和悲痛,被人抬起后才绝望的低了头。
陶幺被人推搡着出了门,临走前回了下头,却不是看尘拜无霁,而是看了一眼絮濡沫,桃花眼微眯着,像是在从容的微笑,眼中含着一抹玩味和嘲讽,看的絮濡沫更是悔恨,带着愧疚和坚定回视着他,她是不说对不起的,因为没用,做了错事就该想办法补救,今天是她欠陶幺的,日后,必十倍偿还!
那些人都走了,她虽一直注视着门口,但眼角余光处却看到尘拜无霁一招手,两个人影便如烟一般的飘了出去,跟踪着那群人离开了。
絮濡沫许久才收回视线,她望向尘拜无霁,话语简单而直接,“记得叫我一起!”
她想,尘拜无霁定是知道那人的身份,所以在最后也没说要救出陶幺,而是派人一路跟踪,也许,尘拜无霁也忌惮那人身后的势力吧。唉,她都干了些什么啊!
尘拜无霁说不担心陶幺是不可能的,陈世相为官二十年,在朝势力也不可小觑,性格又奸诈凶残,睚眦必报,如今陶幺不知怎的得罪了他小儿子,他与陈世相算是真正走到了对立面,这事其实也怪不到絮濡沫的身上,但凡陈世相要整的人,还没几个能躲过去的,如今有人当着他的面将他的人交了出去,陈世相将来知道的话,应该就不会太与他计较。
尘拜无霁看着絮濡沫一脸的担忧和懊恼,尤其近两日来紧张惊险水米不进的情况下,她瘦了一些,而且回来后也只歇息了不到两个时辰,脸色有些黯淡,眼下也有了淡淡的阴影,此时无精打采的,看起来憔悴的很,他亦不忍她再为此担心挂怀,于是轻笑着道:“现在知道怕了?瞧瞧你那点出息,刚才的彪悍凶猛哪去了,放心吧,陶幺不会有事,他也不会怪你的,别担心。”
絮濡沫记挂着陶幺流血的手腕,确实也担心陶幺因此恨上他,这事是她闹出来的,就算陶幺恨她她也没脸反驳,她沮丧的低着头,没一会又抬起,“你的伤,没事吧?”
尘拜无霁倒没想到她现在竟还记得他受的那丁点的伤,笑着摇了摇头,絮濡沫又偷瞄了一眼尘拜衍曜,却正好对上他清冷沉凝的目光,她立马心虚的转开了。
尘拜衍曜认识陶幺,知道他与尘拜无霁自小一起长大,情意甚至超过他与除夕,陶幺被擒,尘拜无霁肯定是会出手搭救,他正考虑着今天的事怎么跟陈世相解释,便看到她那自知理亏小心翼翼瞄过来的模样,乖巧而可爱,与刚才大杀四方的魔女形象大相径庭,他不由哑然失笑,眼神也柔和起来,“真的没事,你实在没必要担心!”
店伙计满脸不情不愿的收拾起一楼的凌乱和狼藉,二楼也有人开始就刚才的事讨论起来,他们说的都很小声,絮濡沫稍微凝神便听清了。
“这位陈大少可是传说中的那位兔儿爷?”
“除了他还有谁,老子凶残恶毒,仨儿子就这小儿子最得他真传!”
“也不知那黄衣服的男子怎么得罪他了,又是拔指甲又是敲牙齿又是抽筋扒皮千刀万剐的…”
“估计是看上了,人家不乐意,恼羞成怒…”
“我倒看着他像受伤了,不过也活该,这么几年里,多少家里头长的好看的男人让他糟蹋了,老天爷真是不开眼,就这样的恶人竟由他活的那么恣意。”
“谁说不是呢,上个月南城荣乐斋陈管事的小儿子,长的那叫一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谁知下学的时候被这位无意中看着了,才十一岁不到呢,就被那人捉了回去,还把他下边…男人那活儿给切了去,折磨了六七天,死了,听说给了陈管事不少钱,陈管事去领尸体的时候,前边的伤都没愈合血肉模糊的,后边屁股那也没法看了,全捅烂了,身上也全是伤,掐的打的咬的,别提多惨了!”
“啊,都这样了就没人去告他吗?”
“怎么告,这么多年来,死多少人了,不告,就死那一个,告了,全家都莫名其妙的死了,谁还敢告啊,人家老子是朝里一品的户部尚书,掌管国家土地赋税之类的,全国的钱都捏在他手里呢,就连皇上都要给他几分面子呢!”
絮濡沫又听了一会,不外乎都是些大同小异的消息,这个陈大少却只玩男人,一个女人也没碰过,手段都是一样的凶残,却是针对不同的男人,这些被虐待过的男人最终的下场全都是死。
絮濡沫手中未来得及收起的长鞭被她捏的吱吱作响,她是没想到陈大少竟如此残忍冷血,暴虐成性,也没想到那个陈大少的老子竟然这么大来头,怪不得这么有钱,原来他老子是整个国家的财经部长啊,也许当时就算报了尘拜无霁和尘拜衍曜的身份他也不会忌惮吧,毕竟是陶幺先令他负的伤,理亏一些,倒没想到,她误打误撞的竟是帮了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是万万不能和他硬碰硬的,因为你根本碰不赢。
絮濡沫的记忆里似乎曾经出现过这个户部尚书,她沉思了片刻,确认了是在宁州时听尘拜无霁的手下说过的,具体是属于尘拜无霁一派还是眼药一派的,她是真不记得了,但不管是谁那一派,对他两人来说都是极不乐观的。
尘拜无霁摩挲着絮濡沫的头顶,毫不掩饰自己的心疼,轻声道:“这些事你别管了,好好去睡一觉吧,这事你并没有做错,我们跟陈世相不能当面对上。”
尘拜衍曜这时也摒弃对尘拜无霁的敌意,关切的望着她,“是啊,看你的样子疲劳的很,早知道我就不这么急来找你了,去睡会吧,醒来我们再想办法!”
絮濡沫摇头,“我要睡着了还不知道要睡多久呢,万一你们不喊我一起,万一你们为了等我,误了搭救的时间,陶幺再受伤怎么办,你们放心吧,我没事,再坚持一天一夜也没问题的,无霁,你的人不会跟丢吧?”
絮濡沫这话完全是关心则乱,那些人她又不是没见过,武功高低她大概也能看出来,再者,能待在尘拜无霁身边的隐卫水平必然不会低了,又怎么会将人跟丢,可此时她记挂着陶幺早忘了这一层,深怕尘拜无霁的人将人跟丢害陶幺受伤。
尘拜无霁第一次听她喊他无霁,颀长的身躯一震,心中起了一层淡淡的涟漪,涟漪荡过,现出另一个深埋心中的倩影,他的母亲。无霁,并不是他的本名,是进宫后她的母亲为他改的名字,他知道母亲自进宫起就没有一天快乐过,他又何尝不是,曾经以为他的人生便会同他的名字一样阴云笼罩不见天日,直到碰到了她。
他轻轻的拉过她,让她坐在椅子上,帮她拢好打斗时散落的长发,“这事你就别再想了,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好好休息,就算你不去救他,他也只会感激你而不会怪你的,你没看他刚才随那些人离开的时候,眼里没有一点恨意吗,这说明他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利害,我只怕他最开始就是知道这个陈旭冲的身份的,所以才伤了他,之前他就恨极这个伤天害理坏事做尽的陈旭冲,但一直没有遇到也就没特意去收拾他,今天在朝夕阁门外碰上了,还被他恶言恶语的骂了一顿,他那脾气怎么会不趁机报复一番!”
絮濡沫听后果然心情放松许多,口中喃声道:“也不知道陶幺怎么收拾的他,让他恨成那样。”
絮濡沫看到尘拜衍曜身后的除夕离开了一下又回来,在尘拜衍曜的耳旁说了些什么,尘拜衍曜的眉便微微蹙了下,絮濡沫以为他得到陶幺的消息了,等了会却见他什么也没说,不由又有些失望。
尘拜无霁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似笑非笑的说道:“还能怎么收拾,估计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絮濡沫啊了一声,一张樱红的小嘴微微张着,隐隐露出几颗洁白的贝齿和粉色糯软的小舌,一副惊呆的摸样,两个男人眼神瞬时炙热起来,盯着絮濡沫诱人的小嘴,眸色深沉,却见她猛然又换上一副解气的模样,恶狠狠的道:“活该!就该如此,看他没了那龌龊的玩意儿以后还怎么害别人,真没想到,陶幺看着那么软绵绵个人,竟有这份胆气,也算是为启元除了一害,值得嘉奖!”
两个男人顿时仰倒,太直接,太直白了,天下女子怕只有她才会这样不羞不臊理直气壮的说着这样的话吧,两个男人不但不觉得轻浮,反而更觉她纯真可爱。
“听话,濡沫,你快去休息,我和五哥会想办法救陶幺的,等你睡醒了,一定让你看到一个活蹦乱跳媚眼横生的陶幺。”
这次是尘拜衍曜开口劝道,絮濡沫看了他一眼,看到他一双波光潋滟的紫眸带着一抹担忧和微不可查的急切,她本想问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怕问出什么不想听的答案,她可不想搅进这场混乱的夺位之争中,既然尘拜无霁和他都说这事不用她担心,他们有办法解决,她也就不再坚持,她知道,她除了有些功夫外,既没钱又没势的,确实是可有可无,于是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说道:“救了陶幺记得来知会我一声,不然我也睡不踏实。”
絮濡沫不再停留,打了声招呼便向楼上天字号客房行去,尘拜无霁送她,她在二楼拐角处回头望了一眼尘拜衍曜,整个大厅却早已没有了他的踪迹,心中不由有些疑惑,尘拜无霁也随她看了一眼,见她表情沉凝以为她内心不郁,便淡淡劝了句,“刚才我看七弟的脸色有异,或许是有什么急事,他能等到将你劝上楼再离开已属不易了。”
絮濡沫撇了撇嘴,“我没怪他,只是看他突然在这个时候有急事,有点不详的预感,可能跟那个陈大少有关,我听那些人说他老子很阴险,你们跟他斗的话,小心点,他们家那么有钱,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若是…”
话还没说完,她便瞪着大眼看向一脸沉重冷凝的陶幺带着两名侍卫大步而来,他的目光扫过絮濡沫后便停留在了尘拜无霁身上。
尘拜无霁眉头紧蹙,似乎也察觉事情有变,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陶幺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字的说道:“陈---旭---冲---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