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老静默无言。
他们相互张望着,谁也没能开口。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唐文斌这位唐家堡的堡主,与顾天泽几乎是前后脚到,而在他的身后,身材高大的唐明武格外醒目。
来齐了啊。
穿越者回身望去,看向他名义上的父亲与兄长。
唐文斌人如其名,个子不高,体格不壮,面容清隽,再加上一身宽大儒袍,粗略一眼看去,颇有几分文人墨客的书卷气。
而唐明武则完全是另外一个画风了,接近两米二的身高,一身横练功夫不仅练到了皮肉,更练到了骨髓,远处看或许还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可若是离得近了,那高大巍峨的身躯,让人不禁生出高山仰止之感。
两个人的形象气质都非常出色,可惜……经过一次背叛的顾天泽不会再如原主那般对他们报以无条件的信任。
“回来了啊,”原主生父的声音不出预料的极其平淡,毕竟在原主的记忆中,父子两的关系本就不亲近,“回来了也好。”
而一向与原主亲近的长兄,这时也只是板着张脸,不说话。
氛围反倒更加凝重。
“诸位,我这不成器的儿子,近段时间承蒙你们照顾了。”唐文斌平平淡淡的扫了在座的诸老一眼,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自有魄力,“你们也看到了,他根基有损,气血亏损,需要花费一段时间好好调理身体,这笔药款不是个小数目,我希望大家能群策群力,一同为我们唐家年轻一代的第一人铺平前路。”
“自是如此。”
内斗归内斗,可唐文斌本身是唐家家主,又站住了道理,当面驳斥说起来轻巧,可在座的族老却没有一个真的敢这么做。
四下张望一眼,见无人做这个“出头鸟”,便一应应允了下来。
毕竟……如果只是补益气血,慢慢调理根基,其实花费不算大,而分摊到各家,更花不了几个钱。
“雄老,”说的是尊称,可唐文斌的语气中却不见一点尊重,充满了公事公办的意味,“我记得你前些日子托人采购了一颗天青凝血果。”
点到而止。
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想都别想!”涉及到自身利益,雄老立马气的跳脚,吹胡子瞪眼睛,“这是我为我嫡孙准备的血脉大药的主药,虽然有那么少许调理气血之能,可这么用完全是暴殄天物!”
“人榜争锋,生死一线,一步慢,就是步步慢。”唐文斌冷冷的说道,“泽儿登临人榜的这一年来,你们享受的好处可不少,是时候出点血了。”
不等雄老作答,这位唐家家主便移开了视线,看向了另外一位族老,“安老,我没记错的话,您前些日子连上了玉真宗的线,从那里弄到了三枚凝神丹。”
凝神丹,凝神静气,对人道领域武者的破境,有增益之效,虽然称不上什么旷世奇珍,可在多罗国这等武道荒芜之地,也算得上罕有之物。
一枚更甚千两纹银。
“不可能,此事休得再提,绝无可能。”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被点名的族老立刻跳了起来,“这是我用来破境保命的灵丹,是我的棺材本,唐文斌我跟你说,你敢断我前路,我就敢跟你拼命!”
“墨老,”唐文斌理也不理气的直跳的安老,视线径直锁定了下一位族老,“素闻您家的黑虎通灵神异,我这儿有一套单方,主料恰好是通灵黑虎的七窍心肝,不知您能否割爱。”
“唐文斌,你找死!”
墨老全名唐子墨,乃是子字辈的老人,是唐家所有族老中,最位高权重的那一位,他家的黑虎,乃是幼年时的玩伴,与他一道度过了百年春秋,其中感情,自是非比寻常,不说甚于子嗣,至少也比寻常妻室看的更重。
动他的黑虎,无异于触他的逆鳞。
绝无半点缓和的余地。
“文斌也只是为了唐家计,唐家、唐家堡需要一位能镇得住场面的人物。”唐文斌从容不迫的向老人行了个礼,“为了唐家的未来,还请墨老割爱。”
“哼!”
猛地拍碎了座椅的扶手,一身黑袍的老人没有答话,拂袖而去。
以此为契机,那些个担忧自己被问到的族老们,也一个个离开了议事厅。
唐文斌然不动,神色更是不曾有丝毫的变化,只是朝不欢而散的族老们再一拱手,朗声道:“时间紧迫,不能再拖,还请诸老于明天之前,将泽儿疗伤所需的丹药交托予我。”
无人应答。
偌大的议事厅,现在只剩下了父子三人,孤零零的站在牌匾下。
“父亲,”原主的兄长,宛如小山一般的大汉唐明武欲言又止,“他们……”
“不打紧,翻不起浪来。”唐家堡的家主大人摇了摇头,将视线转向了他的第二个儿子,“泽儿,你受苦了,为父所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有劳父亲了。”顾天泽极其别扭的模仿着原主的处事方法。
“哈,我们之间还说什么有劳。”唐明武拍了拍他的肩膀,相当热情的说道,“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顾天泽点点头,没有说话。
有那么一瞬,从这位往日里还算亲近的长兄那里,他感受到了一股若有若无,被隐藏的很好的杀意。
不像是错觉啊……
顾天泽低垂眼睑,不让眼前这对他名义上的父兄看出他心底的思绪。
“明泽啊,这段时间你受苦了。”唐文斌叹了口气,“我让人带你下去先休息一会儿,等晚上会有一个洗尘宴,到时候用喜庆好好冲洗一番你身上的晦气,等到明日诸老们承诺的灵药到了,为父再请人为你开炉炼丹。”
“有劳父亲了。”依旧是这一句。
顾天泽应下之后,跟在一名侍女身后,远离了这间越加空旷的议事厅,但他的神色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的凝重了。
“洗尘宴是么。”
回身望了眼在身后渐行渐远的议事厅,他低声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