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修只身返回阴暗的情趣地牢。
心神一沉,进入心牢。
深沉无边的灰雾如触须般游动,隔绝于栅栏之外。
没有任何耽搁,郑修坐在白骨椅上,游桌上,【郑白眉】睁开眼睛。
“拼命是吧?”
他还真不慌。
郑修冷冷一笑,对方将凤北一口一句“怪物”,彻底点燃了郑修的怒火。
想起一路上与凤北的点点滴滴,他知道凤北只是一位遭逢不幸,心地善良的小姑娘,她不该承受这些非议。
人类似乎就是这样的一种生物,会对“异类”另眼相看。
这就是所谓的“歧视”。
目光投下,郑修察觉到古怪之处。
“怎么回事?”
在中心往南,大约蜀州地带,代表了【驿站凤北】的迷你人偶忽明忽灭,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见状,郑修心头一震。
凤北出事了?
这不可能。
郑修没有犹豫地将手指戳向凤北的脸蛋。
想要直接以老祖降临,开启自爆大招。
然而。
失败了。
熟门熟路的郑修第一次在【驿站凤北】门门外,吃了闭门羹。
漆黑的漩涡刚生成,里面代表了“传送”的黑色门扉闪烁不定。
“凤北出事了!”
郑修心中一沉,无法直接传送到【驿站】,让郑修几乎可以肯定了这一点。
“她进了鬼蜮?”
郑修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假如异人自带的“鬼蜮”被另外的“鬼蜮”所覆盖,是否会产生一种类似于“信号屏蔽”的效应?
在下山路上,郑修其实偷偷摸摸地摸了一下凤北身后的画卷。
他当时此举还引起了凤北的回头,瞥来怪异的目光。
她不知道郑修的打算。
郑修按照自己的经验,若那副画里真的内生鬼蜮,他只要触碰了,就能在游桌上生成“鬼蜮坐标”,并得到“发现某某鬼蜮”的提示。
然而并没有。
如今【驿站凤北】遭到封锁,郑修只能这般推测,那副画的确藏了鬼蜮,但想要进入,不能走一般的途径,得走不寻常的道路。
看来,【驿站凤北】的信号的确是被屏蔽了,才能解释这种现象。
“怎么办?”
凤北远在千里之外的蜀州,他此刻身在皇城,鞭长莫及。
站起、坐下、站起、坐下。
几番起坐,郑修很快冷静下来,片刻后,他换了一个化身。
仍是勐男画师。
指头再次戳在迷你人偶凤北的脸上,这一次,灰雾漩涡生成,漆黑的门扉比上一次稳定了不少。
一根几乎肉眼难辨的细线将【郑善】与【凤北】连接。
嗯?
那根细细的线是啥玩意儿?
郑修一愣。
【你将强行进入‘驿站凤北’。】
郑修没来得及疑惑太久,紧接着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感袭来,意识被漩涡卷入,进入黑色的门扉中。
……
蜀州。
将军镇。
黎明将至。
“哈哈哈哈——”
虚鼠此刻的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大落大起,最后高高起飞。
纵身从房顶上落下,虚鼠小心翼翼地接近落在地上的画卷。
眼前,再无凤北。
再无那个异人。
虚鼠看向画卷的眼神难掩狂热与激动,他盼了这些年,盼的就是凤北去死。
夜主曾说,在某些机缘巧合下,走同一道门径的异人与非异人相互残杀,是存在“夺舍诡物”的可能性。
前提是,他需要得到“刽子手诡物”的认可。
奇术师行走门径,大多数人活了一生,并不知道自己所走的门径,这条道路的终点是谁。
正所谓无知是福,不知道才是最好的,毕竟一道门径的“异人”独一无二,天下间走同一门径的人成千上百,谁也差不过谁。
但偏偏,虚鼠走的是【刽子手】门径,他也知道,凤北则是天生就站在了【刽子手】门径深处的“异人”。
换言之,他这一生若无其他机缘,都将屈尊于“凤北”的脚下,一世不得翻身。
这成了虚鼠的心病。
许多年前,虚鼠在凤北面前不顾尊严跪下求饶的瞬间,虚鼠就已深刻地明白了这一点。
他亲身体会了凤北的恐怖,以及面对凤北时,那种发自心底的无力与恐惧。
当凤北一手将下弦陆撕成碎块后,虚鼠本以为自己死定了。
然峰回路转,凤北消失了。
“哈哈哈!我赢了!不愧是夜主!原来如此!”
虚鼠走向地面的画卷,边走边发出难以压抑的畅笑,名为“凤北”的巍峨高山压在心头太久,虚鼠的笑声似是在抒发这些年的压抑与愤怒。
至此,虚鼠终于明白夜主的布置。
来的是谁,死的是谁,原来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凤北背着画卷,出手了。
这件事既可悲又可喜。
可悲的是,包括顾秋棠、君不笑、周八指在内,他们所有人,都是夜主的“诱饵”。
可喜的是,最终成为诱饵的人,不是他虚鼠。
“站住!”
斗獬经过一番内心挣扎,总觉得虚鼠此刻看起来像极了“反派”,想起仙姑庙中的经历,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那个凤北就这般被食人画给吞了。斗獬一边怒喝一边冲上前想要争夺画卷,书页翻动,斗獬竟早已写下的台词念出。
一个个文字在身旁飞舞,化作他的精湛奇术。
“抛开事实不谈,你这般嚣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错?”
轰!
文字化作力量,如同一记重拳,无形无色,向虚鼠轰去。
“你他娘真的要反夜未央?”
虚鼠横刀在前,被一股冲击击退几步,稍稍惊诧于这小子还有点手段,便欺身上前,与斗獬缠斗。
斗獬走的是【文人】门径,一身奇术都在书上,虚鼠在隐姓埋名前,也是手上沾满了血的狠人,几下便将斗獬打趴在地。
“不识抬举!”
虚鼠那把如同锯子般的重兵在斗獬身后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鲜血直流。
虚鼠从来都没将斗獬放在眼里,他一脚踩着斗獬,看着斗獬背后的伤口,用刀刃当着斗獬的面,一拖一拉,斗獬视如宝贝的手抄书,化作一地书页散落。斗獬怔怔地看着辛辛苦苦抄了好久的书就这样被虚鼠一刀撕了,心头似在滴血。
一脚踩着斗獬的后脑,将斗獬压在地上,虚鼠嗤笑道:“你若老老实实地,我也不想为难你一个小后辈,可你偏不识抬举,丢了性命,怪不得别人。”虚鼠压低声音笑道:“你知不知道我的奇术是什么?”
斗獬屡次受创的脸再遭重创,被踩在地上发不出声音。
“被我的刀留下的伤口,将血流不止。你见过别人杀鸡不?杀鸡时会用一把刀割开鸡的喉咙放血,鸡先是痛苦惨叫、挣扎,随着血越流越多,鸡会抽动,最后越来越凉……嘎!就这样,没咯!”
虚鼠说罢,不顾浑身颤抖害怕的斗獬,将画卷小心翼翼拾起。
忽然,一只苍白的手凭空伸出,一闪而过,画卷凭空消失。
楚素素将手捂在怀里,跌跌撞撞地往外逃。
前方的路被一堵影子高墙挡下,楚素素如盲头苍蝇般在奇异的空间内乱跑,却找不到出口。
虚鼠如猫抓老鼠般走在街头,追上楚素素,一脚从背后将楚素素踢倒在地。
楚素素口吐鲜血,画卷从怀里落出。
这次虚鼠不上当了,将画卷捆在背后,稳稳的。
“盗门?”
虚鼠一眼看出楚素素走的门径,心生诧异,将锯齿大刀抡起,一刀朝楚素素背后噼下。
“没想到你们亲眼看见那怪物凤北的不祥后,还会站在她那边。从今天起,世间不会再有名为‘凤北’异人!我梁渊,将成为真正的‘刽子手’异人!”
“是吗?”
忽然。
虚鼠背后响起一个冰冷漠然的声音。
楚素素闻声回头,看见了令她无比惊惧的一幕。
只见虚鼠背后的画卷,竟勐地打开了一个虚幻的漩涡,伟岸的身影自漩涡降临,如勐男下凡般压在虚鼠身上。
卡!
虚幻的身影快速凝实,在虚鼠惊愕回头时,勐男一伸手将虚鼠的脖子拧到背后。
就是本该面朝前的脑袋,勐男一拧,转了一百八十度,到了腚后。
脖子断了。
虚鼠逐渐扩散的童孔里倒影出勐男那纳闷的脸。
“什么玩意?那么脆?”
郑修本以为会焦灼一会,没想到一冒头就看见虚鼠的脖颈,刚好听见了虚鼠发出跳反宣言,郑修没有犹豫就出手一拧,干脆利落。
这不,巧了,出现的位置刚刚好,顺手极了。
虚鼠死了,半张脸定格了不可思议,半张脸定格了张狂,倒是一副值得记录的名画。
“以后可试着画一些‘击杀特写’,说不定能涨不少历练值。”
郑修从画中出现,虚鼠软趴趴倒地,郑修为防奇术师有诡异的“复活”奇术,往虚鼠的尸体上剁了几脚,将头和胸口彻底踩碎后,郑修默默捡起了画卷。
一系列的变故让楚素素惊愕不已,此刻她来不及感谢与提问,惊讶地指着郑修的身体。
“郑大叔,你的身子……”
此刻在楚素素眼中,郑修的身体就像是即将熄灭的烛火,忽然变得真实,忽然又变得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郑修握紧画卷时,身体凝实了几分。
“凤北在画里!”
郑修将画卷紧紧捆在身后,他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自画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