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菊、陆雨泽和施老爹三人从镇子上的吴记粮行走出, 心里都松了好大一口气。
经施裕描述这位吴老板的为人还是挺坦荡的,只是生意人嘛, 多是重于利,疏于情, 只要加以诱导,对方觉得有利可图,那这事儿也就成了八九分。他们之所以瞅准了吴老板,也是看中他这点,重要的是他完全有实力与王员外抗衡。
陆雨泽搀扶着施老爹走在大街上,皱着眉头,终于忍不住问道:“老伯, 那这白酒生意咱就不做了?全给他了?”
施老爹不答反笑, 白小菊摇了摇头,道:“谁说全给他了,秘方在我们这儿呢!”
“那老伯不是说要把在外开铺子行销的所有事宜都交给他吗?”陆雨泽不解。
“是啊,但是他拿货的货源只能是我们!”白小菊神气的说道。
“你是说他找我们取酒, 我们也只需负责给他酿酒即可。不再开铺子卖酒?”陆雨泽豁然开朗。
“是啊, 吴老板他比我们有路子,人手也足。酒铺可以在各地粮行旁边开设,也利于打理,而我们再有几年也难做到的这样规模。何况如今又处在乱世,像我们这样连一点关系网都没有的人家,做个生意本就是难事,一个不小心, 钱赚不到不说,命说不定都给丢了。”白小菊叹道。
“可是,如果他们需要那么多白酒,我们人手可是不够的啊!”
“这个不用愁,我们安泽村多的是人手,如今还是冬天,大家都闲置在家,想找一批人帮忙是没有问题的。”白小菊道。
“可是万一秘方外泄了,还有这吴老板若是从别家拿货,我们岂不是吃了大亏?”陆雨泽一脸的不理解,白小菊怎就如此放心了呢?
“这两个问题都不必理会,我酿酒的程序是要分批进行的,只需让他们各自负责一道即可。至于吴老板拿货的问题,诺,你看,方才爹爹已经让我欠下字据了,他每年都要向我买上上万斤的白酒呢!其实,即使没有这个字据,我也有妙招让她求着我来拿货!”白小菊说的洋洋自得。
“什么妙招?”陆雨泽好奇道。
“保密!走啦,跟慕嘉告个别去,我们以后多数时日都是要待在村子里的,这家伙一个人要寂寞了!”白小菊拍了下陆雨泽的后脑勺。贼兮兮的笑道。
“干嘛打我?”陆雨泽咆哮着,这个女人给点颜色就开起了染坊,好吧,瞧在她有一颗精明的头脑的份儿上,暂时放过她。
白小菊一副欺负了人还天经地义的摸样,真是让人咬的牙痒痒的。
施老爹听着他们的嬉笑声、咆哮声,突然觉得神清气爽,感觉像是换了一种空气,没有了前几日的压抑。
白小菊回到村子便着手准备自己的酿酒厂,请的帮手大多是安泽村的本村人。白桃子两口子生意渐淡,又好逸恶劳,得了配方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挣得些个银子又都被安大孬拿去挥霍了。他们念着白小菊这边肯定又是有了什么挣大钱的法子,要不为何平白无故的请了那么多人来干活儿,听说一天五十个铜板儿呢!每到夜里聊起的时候,便想入非非,口水洒满床单。
自打听说了白小菊准备大肆酿酒后,他们更是一个上午不停的东西村头两地跑,精确到十几趟不止,白小菊拒绝理会这俩恬不知耻的家伙。当初给他们那做吃食的秘方时,已说的清清楚楚,白小菊可不是怕他们闹腾,她不是他家相公,因担心连累她名誉受损而不做追究,她是真心心疼她失了的孩子,一心想给孩子做的一个补偿罢了。如今再来闹,白小菊岂能容忍。
白桃子舔着笑脸却是来贴人家冷屁#股的,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怪不得别人冷淡。白桃子又开始胡闹着:“妹子,姐求你了,瞧着一母同胞的份儿上,就给我们个活计做做,工钱什么的比别人稍高一点儿就行,姐姐姐夫不贪心,妹子,您说句话啊!”
白小菊对这种自己把自己脸甩出去给别人践踏的人相当无语。她轻轻抬了抬手,冷漠的说道:“雨泽,守着门口,这俩人要是再耍无赖,拖出去两百丈扔到山沟里,免得在这碍眼!”
陆雨泽喷笑,这个女人实在是……够狠!大声应道:“交给我,你放心,一脚踢他两丈,踢上一百脚当是练功了。”
白桃子两口子打了个哆嗦,唧唧嗡嗡迈着大踏步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陆雨泽年岁不大,可却是个出了名的煞星,安大孬对此最有发言权,当初是一脚就险些让他口吐白沫,横尸街头了,一百脚,怕是尸骨要七零八落的飘得杏女山到处都是了吧。
白仁贵听闻自家女儿搞了个这样的营生,请的短工就十多个,自己作为亲爹却从未从中得过半点好处,心里着实气愤,刚要再来胡搅蛮缠一通,被吓得灰溜溜的刚从村东头跑来的白桃子两口子劝说一番,当然吓得成分居多。他自个儿又是憋闷,又是咬牙切齿的,骂骂咧咧的转个身又回白家庄去了。
白小菊的白酒批发生意逐步走上轨道,她先后用红高粱、糯米、江米、大米等粮食为原料,逐步酿制了低浓度的桂花酒,普通浓度的白酒,以及红高粱为主多种粮食混杂的浓香型白酒。最后这种酒名气最广,销量最大,只是工艺也比较繁杂,白小菊起名为裕菊老窖。它类似于现代的泸州老窖特曲,但白小菊实在不是技术人员,只是一些脑海中微存的理论知识。不过理论联系实际,便也得出了这种仅次于泸州老窖特曲的东西。此酒有一些普通酒没有的特点。它芳香浓郁,棉柔甘冽,入口甜、落口绵、尾净余长(原谅我吧,这点是问的度娘,以前村子里虽有个酿酒的厂子,但那时太小,其实工艺是记不清的)。
三年的光景,吴老板也将此生意扩展到十几个镇子,分号开上了二三十家。原本他就是做粮食买卖的,现在加上白酒的生意,正好是粮食酿酒,货源也齐了。白小菊倒是在战乱之年省了许多到处找粮的麻烦,她只需出钱,便可买到粮食,因为这是凌北的东北部,近年来并未有什么灾情,战争开战两年半,凌北在严格征兵,又备量充足的情况下,并未忍心再去加收百姓的赋税。总之眼下的境况,还称不上慌乱,至少对于白小菊这个圈子来说,不算是。
施裕离家半年,南北之战正式拉开帷幕。初时他会托人捎来几封家书,书信中从不罗嗦,大致都是那么几个字,什么‘一切安好,勿念’之类的。白小菊不满,总是赌气的说不想回信。但她口是心非的毛病亲近之人都心知肚明,也不戳破。
王维汉一直和施裕待在一个军营,闲暇时就跟着施裕学习认字,倒也能歪歪扭扭写出一封朴实的家书。只是王大嫂不认字,回回都是劳白小菊代读,后来有一日,王大宝发现书信中的字他都是认识的,便一家人拿着一页旧黄纸藏到家里细读去了。
白小菊每次回信,都会罗里吧嗦说上好几页,然后再拖人带上满满的两罐子猪肉香肠以及一坛子两年陈酿“裕菊老窖”。惹得送信之人一阵口酸。
只是一年前书信就断了,白小菊写信,施裕也没回,怕是战事一启,那些书信都石沉大海了。不过白小菊王大嫂他们只是为此小小担心了一下,因为他们相信自己的夫君正在遥远的他方努力杀敌,书信之类的来往不便没人稍递也属情理之中。
沈慕嘉和陆雨泽今年各十三岁了,眉目间看起来真的有种偏偏少年的感觉;小慕夕十岁,女大十八变,肥胖的身子长开了,远处望去,那也是一步一生莲的美人儿,可惜她师从两名性格迥异,年龄相差甚远的男子,且又都是高手,好好的一个美人胚子硬是练成了见义勇为的小侠女。弟弟白文修和王大宝是同窗,时不时的就窜到白小菊的酿酒厂玩耍,为了这事儿几次三番的气煞白仁贵。他本指望着十岁的儿子能下田搭把手,不成想每次都是贪嘴好吃来安泽村玩闹。白仁贵一直以来都眼馋这个闺女的生意,时时不忘要搀和一脚的想法,所以每次儿子一来,他后脚准时跑来守着大门嚷嚷。此话说来也是好笑,白小菊是下了死命令,凡自家亲戚除了在厂子里帮工的大姐白英子以及弟弟白文修外,其他人等一律不准入门,硬闯者放狗!
白小菊也不是个纯不孝的女子,只是有些事情不能允许这些亲戚来搅合,古往今来,家族生意都是盘根错杂,一个应付不好,就得倾家荡产,何况像他们这样人品上没有保障的人。她只能每月一例给他们各家送上两坛子好酒作为补偿,多余的再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