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菊慌乱无措, 冷不丁被公爹的叫声吓了一跳,她倏地转过身, 焦急的眸光中诉说着无限忐忑。她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刚张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的有多么离谱。
“爹, 是我三姐出事了,她怀着孩子,怕是……怕是…….”她情绪激动地说。
施老爹心中一凛,道:“裕儿可是去请周代夫了?”
白小菊道:“恩,刚走!”
“菊儿宽心,先好生照料她,周代夫来了再说。”施老爹安抚道。
白小菊只能点头, 转身给她拉上被子。她细细的端看炕上的女子, 虽已陷入昏迷,可脸上的疼痛之色并未消退。
施裕拉着周代夫进门,此人年纪跟施庆山相仿,脸偏瘦, 留着长长的胡须, 但精神状态极佳,只是被施裕一路拖来,脑门上有几滴未流下的汗珠。他行医数年,十里八村的乡亲们生病都是请他瞧得,医术称不上卓然超群,但勉强也说的过去。
白小菊忙从炕边将脚步移开,哽着声道:“周代夫, 您快给瞧瞧!流了好多血!”
周大夫未及答话,只做了一个点头的动作,利落的给白桃子把着脉。
施家三口子人都站在屋内,两个瞪着眼睛,目光期待的注视着受伤之人,另一个则竖着耳朵倾听。
周代夫把完脉,吩咐白小菊去灶膛里煎药,让施家父子在门外等候,自己又迅速的为白桃子施针。
一连续的动作完毕,周代夫才得以喘气,他举起袖子擦了擦额间的汗珠,疲惫地说:“我已给他施针稳住脉象,等下保胎的药好了,喂下后,再看看情况!若还是不行,老朽也别无他法了。”
施家父子一听,知道这心此刻还是不能放下来,白小菊端着煎好的药进屋,见相公和公爹脸色凝重,她也顾不得追问些什么,当下是要保住她三姐肚子里的孩子。
没到一炷香的功夫,孩子还是流掉了,一盆盆的血水被端出去,每个人都感到全身无力。施裕看着白小菊的眼神有些悔恨,他不知道如何向小娘子解释此事,若如实将今日情景阐述,不知小娘子能信他几分。还有那一条无辜的生命,眨眼间就死在他的手上。
白桃子还在昏睡,白小菊他们轻轻掩上了房门走到院子里,这会儿结果已出,虽不是理想中的,她的心也算静了下来,现下是该弄清楚怎么回事了。
“相公,三姐她是如何出的事啊?”白小菊有气无力的问道。
施裕不知如何开口,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白小菊不知当时发生了何事,可见施裕沉着脸不说话,心中愈发惴惴不安起来。紧张的问道:“相公,莫不是……”
施裕低垂的眸子忽然望向白小菊,略带忧郁的问道:“菊儿,你可信我?”
白小菊重重的点了点头。坐在一旁的施老爹忍不住叹了口气。
施裕得到小娘子的信任,这才一五一十的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白小菊气白桃子的所作所为,同时也懊悔着那日应将三姐有孕的事告诉相公,不成想这一时的避重就轻竟酿成了今日的大祸,一条刚刚有生命迹象的孩子无缘这个世界。
施老爹闭着眼睛道:“菊儿,说来是我施家亏欠你三姐颇多,待她醒来后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她把!”“裕儿,你现在去安大孬家中告知此事,他身为孩子的父亲,理应早些知道的好!”
施裕点头,步履匆匆的朝着村西头走去。
白桃子快到晌午的时候才醒,守在她身边的是那已经大闹过一场的相公安大孬,她一眼望见自家相公,所有委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相公,孩子,孩子是不是没有了?”
在闭塞的封建社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尽管像安大孬白桃子这样的人也是十分重视子嗣的,再说这是他们第一个孩子,更是重中之重了。
安大孬激动的情绪又被唤了起来,忍不住吼道:“你说,好好来他们施家,为何孩子会突然没了?”
白桃子泪眼婆娑的哭泣已逝的孩子,咬着牙骂道:“都是他,是这贱人的相公,他把我仍到水里,害我摔掉了孩子!”
安大孬闻言如遭电击,他竟不知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是被人给害死的,紧握的拳头发了疯似的朝施裕身上挥去。施裕并闪躲,生生的挨了安大孬十来下,嘴角冒出了血丝。
白小菊知道自家不会还手,毕竟是他当时出手重了些,才有了眼前的局面,可若是让她看着自家相公如此被人拳打脚踢,她又何其忍心。
“住手!”她暴喝道。
安大孬打红了眼,哪里会理会她的叫喊,手下动作连缓都没带缓一下,拳拳狠戾,直逼施裕的脑门儿。
王大嫂刚去田里给相公送饭归来,闻到施家有喊叫声,扯着小梨花跑了过来,一进门,便怔在原地,慌忙中赶紧捂着小梨花的眼睛。
施老爹坐到院子里看儿子被打,却也并无劝阻之意,亏了人家的总是要还的。
白小菊发飙了,今日这事又怎能完全怪上她家相公,若说到责任怎么着也是两两对半儿才是,她拼了命的喊道:“安大孬,你可知我家相公为何将三姐扔到溪水里?”
安大孬打人的手顿了一下,两眼发红的问道“为何?”
白小菊哼了一声,“这个问题我看还是三姐来答最好!”
白桃子被她家这头小豹子的声音吓到,闪闪躲躲的目光看着安大孬,突然又开始嚎啕大哭,安大孬见状,又是一拳打在施裕身上。
白小菊心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愤恨的瞪着白桃子,她本是心疼这个女子失了孩子,没成想他的丈夫竟要为此遭打遭骂,她怒视着白桃子,这个生来就欺凌自己的三姐,一字一顿的说道:“三姐,你当真想让我把你挺着个大肚子还有脸做出来的丑事说给你相公听?”
白桃子哭声戛然而止,她回瞪着白小菊,眼睛里是说不出的憎恨。
白小菊紧逼着白桃子,道:“我怜你失了孩子,这做吃食的秘方可交给你,但你要答应我从此以后不要再纠缠我家,你心中所想的那苟且之事,就死了心的烂到肚子里去,若再生出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我白小菊发誓,这辈子绝不放过你!”
白桃子被妹妹狠戾的语气吓得缩了一下,来不及思考便点头应是,不管怎样,她还是得到了她想要的,至于施裕,这个男人太恐怖,她还不想傻乎乎的再被他扔一次。
白小菊眼神凌厉,冷漠的说道:“还不叫你家相公住手?”
白桃子弱弱的喊了一句,“相公,快快住手!”
安大孬回头,白桃子哽咽着声音,道:“别再打了,不是他!”
“那是谁?”不管是谁,他此刻都想扒了那歹人的皮。
“是我自己不小心,滑进溪水里的!还好妹夫在,才救了我!”白桃子边说边抽抽噎噎,她这会子的眼泪是真心为那刚滑掉的的孩子而流,他也是她盼了许久才来的,只是缘分太浅,只一下子就没了。不过现下有了做吃食的方子,待日后挣了钱,孩子再来时也不会遭罪,思及此,她还是有些欣慰的。
安大孬气极,暴跳道:“你这不安分的贱人,你还我的儿子!”
白桃子挨骂,哭的更厉害了。一字一抽的说道:“我还不是为了我们家,妹妹才答应了把方子给我,我就掉到溪水里去了,难不成是上天见不得我们好过,给了我们想要的,却有夺取我们的孩子!”
白小菊不知道她家三姐这哭声里有几分真,但听着声嘶力竭的音调,让她心里着实不舒坦,她忙拿着条手绢给相公擦拭血迹,眼里写满了心疼。
安大孬声音弱了下来,不可置信的问道:“你真拿到了方子?”
白桃子泣不成声,“恩!”
安大孬这下火气消了一大半,好歹是得到了一样,转脸就忘记了自己失去的是什么,他走过来扶起自家娘子,说道:“既拿到了方子,我们便离去吧,回去我找周代夫抓些药,好生给你调养调养。”
白小菊见白桃子起身,略有不忍的说道:“刚小产过,不宜见风,我给你们找件厚点的衣裳披上,另外,周代夫已留了些调理的药,待会我我去抓来,连带吃食的秘方给你们送过去!”
安大孬全然摸不着头脑,他家这小姨子怎的突然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儿,又是送药又是送秘方,还言语关切?只是现下他无暇思考这些,一想到那每日能挣上个把银两的秘方,他竟有些小雀跃起来。
待两人离去,白小菊又打发着王大嫂归家,望了望坐在院子里一言不发的公爹。无声的叹了口气。
施老爹站起身回屋,进门前转了个身,淡淡的语气对儿子说道:“看来你的忍耐磨练的还不够,从今日开始,除了每天定时的练拳外,再罚你面壁思过两个时辰!”
白小菊无语,相公被罚,她还是第一次瞧见,透过睫毛向上望了望,黑乎乎肿呼呼的脸,实在不怎么俊朗。
她打了盆清水给相公仔细清理伤口。那安大孬下手也忒狠了点,这张脸几乎都要被打烂掉了,额头还鼓了好几个包,她心疼的说道:“怎么就傻了,也不还个手,若不小心被打废了、打残了又或者毁容了,可别想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施裕倏然间握住了小娘子的手,深邃的眸光凝视着她:“只要你信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