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巴黎的夜是如此的平静,但稍微有点地位的人都知道,涌动的暗潮正在逐渐蔓延出巴黎,笼罩向整个法兰西。
奢华的凡尔赛宫里依旧是歌舞升平,这些大人物们好像丝毫都不在乎即将到来的危机一样。
他们确实不在乎,他们统治着整个法兰西,只要不是灭国之难,谁都在乎那么多呢?反正最终倒霉的始终是那些平民罢了,平民嘛,谁又在乎呢?
玛丽安娜闷闷不乐的坐在她固定的席位上,但她身边那张原本属于某个人的位置,却好像本来就不存在一样。
“干嘛闷闷不乐呢?我的妹妹。”亨利举着酒杯,一脸得意洋洋的坐到玛丽安娜的身边。
“为什么不继续去接受你那些走狗们的阿谀奉承呢?王兄大人?”玛丽安娜一点都不想看到亨利的那张脸。
“哦……说起来,真正当走狗的那个人,好像是王兄大人啊……”也一点都没给自己的王兄留一丁点情面。
亨利并没有再表现的像曾经江岚参加过的那场宴会那样冲动易怒,只是依旧在微笑着,但玛丽安娜明显能从那虚伪的笑容里看出一些不好的东西。
“布列塔尼公爵下午给我发了一封电报,我相信你知道是什么,他想要什么我相信你也知道,如果今晚那个疯子没有收到电报,我相信他会做一些会让你很难受的事情。”
玛丽安娜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她当然知道亨利在说些什么。
“你是王族,亨利,你是必将当上国王的人,你就甘愿当他们的狗吗?”玛丽安娜重新睁开眼睛,呼出了心中的浊气,神色平静的说道。
“王族又如何?你想保护的人随时都可能会死,可是你保护的了他么?我知道父王一直都想保护我们,可是他真的保护的了么?没有权势,没有力量,王室又算的了什么?”亨利并不是那种因为玛丽安娜那样简简单单的怼几句就会动摇的人。
相反,他的话让玛丽安娜无话可说,因为他是对的。
哪怕王室还拥有法兰西最大的一片封地,但这也仅仅只能说明法兰克家族依然是贵族罢了。
如今,法兰西真正的统治者,早就不再是王室了,控制着民生物资,舰队物资,甚至王室贵族用品的都是那些大大小小的贵族们,更何况他们还掌握着整个法兰西的地下世界。
可以说,如果不是把持着法兰西经济和物流命脉的克劳德还比较偏向于王室……或者说,觉得王室还有点用的话,法兰克家族大概早就被贵族们推翻了吧……
对了……那叫什么来着?
嗯……议会,对于那些贵族们来说,他们只需要一个议会就好了,国王是没有必要存在的……
到时候,父王大概会和江岚口中的另一个世界的法王一样,被推上断头台吧……
玛丽安娜感到深深的恐惧。
江岚曾经和她仔细的说过那一段历史,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觉得那毕竟只是异世界的事情,自己世界的法兰西不可能会变成那样,别的不说,法兰克家族至少已经统治法兰西两千年了,这一点就不一样。
但……法兰西早已不知不觉的开始向那段被她忽视的历史倾斜过去。
贵族们正在成为大资本家,王室存在的意义已经可有可无……
而眼前这个白痴居然还在试图获得权势?
“我有些疲劳,请恕我先行告退了,王兄大人。”没有心情再坐在这里的玛丽安娜直接站起来告辞,离开了这里。
“那么你是拒绝咯?”那个可悲的家伙依旧还在为了被推上断头台而努力着。
玛丽安娜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礼堂……
贞德正满脸抑郁的坐在自己的床上,望着窗外的花园发着呆。
今早使者邀请她返回凡尔赛宫,被她拒绝了,然后她就没放在心上。
谁能想到今天下午,宫廷卫队居然会用枪指着她,要她必须返回凡尔赛宫呢?
在大主教号那么惊心动魄的旅途中,她都从没想过自己会死……唔……除了面对塞瓦斯波托尔号的那一次……
下午在太阳厅里,无论是国王陛下,还是大臣们看着她的眼神里都不再是友好,慈祥,而是满满的敌意和戒备。
她真的感觉到了自己可能会死。
如今,她被软禁在这个华丽却一点都不温暖的房间里,彻底变成了笼中的金丝雀。
为什么呢?明明都是同胞,明明外面还有那么强大的敌人,为什么法兰西人还要这么内斗呢?
贞德完全不明白。
还有玛丽安娜也是。
她们两个是一起看到了大帝国的强大,是一起看到了公海舰队的战斗力之强,而她也一样把自己当做敌人一样戒备。
好像自己会随时毁掉她深爱的法兰西一样……
难道自己就不是深爱着法兰西的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她凭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贵族都是敌人……贵族都是不可信任的……
贞德打开窗户,把挂在墙上那个用颇为沉重的画框装饰的她和玛丽安娜在一起的那张画像扔出了窗外,朝窗外卫兵的脑袋上扔了过去。
窗外发出了砰的声音,然后就是哗啦的一身,显然贞德得手了。
但她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把窗户关上了。
要郁闷就郁闷去吧,除非你们真的想要杀掉我。
反正我早就已经死了,在塞瓦斯波托尔号朝大主教号开火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死了。
江岚……一想到那个至今生死不知的男人,贞德就趴回了床上无声的痛哭了起来……
都是玛丽安娜的错,都是她要他来法兰西……
都是他的错,明明可以留在佛得岛,明明可以去大帝国,去条顿,去圣彼得帝国,非要跟着大主教号回法兰西……
都是这些该死的贵族的错,如果没有这些人,事情根本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都是自己的错,都是主教爷爷的错……贞德把所有她能责怪的人,都在心里责怪了一遍,但这样丝毫无法让她轻松下来。
现在的贞德反而觉得更抑郁了……流淌的眼泪越来越多,哭声也越来越不能自已。
少女的凄凉的悲鸣融入无尽的黑夜,没有人能体会她的悲伤,没有人会在乎她的哀痛。
而窗外传来了人声和很多人走动的声音,想必是那名被沉重相框砸中的卫兵被人发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