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乐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淡淡一笑，：“原来你还藏着底牌。既然还有血气可以动用，为什么还不动手？过来，一刀，就这么简单。”

上官燕却在犹豫，原本澄澈的目光闪烁不定，映射出一丝诡秘。

两人相距数米，就这样对峙起来。此刻双方就是看谁先一步倒下，或至少露出破绽。

少女仍然犹豫着，虽然在她眼中，阿乐气息虚弱，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破绽，惟有双眼神采依旧。

此时阿乐身体内确实是一片死气沉沉，金色元力在血脉中几乎干涸，偶尔星反光显示着距离灯枯油尽还差一步。只在他心脏深处还有活力，血色元力缓缓游动，极慢地上浮着，火凤一张开，上面的羽毛正发出灿烂光芒。

这正是阿乐的压箱手段，不知道催动出来的暗夜晨曦威力会有多大，但想来干掉几个上官燕都不是问题。

问题却在于，能不能打中。过去数日之中，不知道有多少次阿乐以为必中的一击，却被上官燕以种种诡秘之极的手段逃脱。最大蓄能的暗夜晨曦威力再大，射不中也是无用。

而此时阿乐等待的就是上官燕靠近，用出绝杀之击，那也将是他射出火凤的时机。

就在这关键时候，上官燕却裹足不前，和之前出手时的果敢狠辣截然不同。她略带迷茫的眼睛一直望着阿乐，然后竟然开始缓缓退后，直到退入林间，消失不见。

阿乐怔了怔，才明白少女放弃了眼前的机会，不由摇摇头，她的直觉果然无以伦比。阿乐也转身离开，继续这场无休无止的追猎游戏。

自己到了哪里，眼前的景物一阵清楚一阵模糊，身上很多地方完全失去了感觉。

抬头就是一成不变蔚蓝的天空，环顾四周则是一片又一片密林，阿乐失去了对时间的感觉，身体也越来越轻，似乎在云端飘行。有时候明明踩着的是坚硬地面，却感觉如同走在棉花上。

“到极限了？”阿乐有些紊乱的思绪中突然清晰地跳出了这个念头，他迷迷糊糊地停了下来，依稀感觉肩膀靠到一棵大树，于是就此站着休息。他不敢坐下，知道一旦坐下，就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

“我要死了吗？”。这是他第二个想法。

死亡似乎并不可怕，只要闭上眼睛，彻底放松下来，就可以在黑暗和宁静中坠落，直至永远。恍惚中，阿乐仿佛又回到了地狱的时候，脚下好像踏着地狱坚硬的石板。

他似乎听到老伯的笑声，对在夹缝中生存的阿乐来，这种声音就是仙乐，因为这意味着地狱又到了联欢的时刻，这里没有纷乱，没有仇杀。

阿乐忽然睁开双眼，眼中渐渐燃起火焰。我，还不能死！

阿乐甩了甩头，让眼前的景物变得清晰一些，他现在无法启动真实视野，完全是凭着直觉选了个安全的方向，就准备继续走下去。

过了一会儿，阿乐忽然一怔，才想起好象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上官燕了。按照原本的规律，这段时间里，上官燕至少应该对他发动两三次攻击才对。

难道她支持不住，终于倒下了？阿乐摇了摇头，上官燕明显有后援和补给，应该不至于这么弱。至少现在阿乐还保有最后一击之力，那么上官燕也应该会出现作最后一次尝试才对。

数日不眠不休的彼此厮杀，不知不觉间，阿乐和上官燕对彼此了解得无比透彻。

阿乐再向周围望去，试图找出少女的踪迹。然而虽然视野中的景物完全清晰起来，他的脸色却变了。

不知何时，林间开始弥漫起淡淡雾气，周围树木呈现出一种完全不同的模样。树干漆黑，枝条扭曲，前端锋利如刀，不出的诡异。

这是，黑森林？

阿乐面色凝重，没想到传中的东西居然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眼前，而他发现自己甚至记不起是如何走到这里来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他走进了黑森林，还是原本正常的森林突然变异。

关于黑森林有许多神秘的传，只不过大多数传言都无法得到证实。甚至连黑森林是真实存在，还是仅存在于濒死者的幻觉中都还有争议。

可现在阿乐能够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周围景象是真实存在的。

雾气越来越浓，原本还能隐隐绰绰看到远方绵延无尽的树干枝桠，现在全变成一片灰濛。阿乐的视线距离仅剩下两三百米，目之所及全是如同黑曜石雕刻般的树木。他忽然心中一动，上官燕一直没有出现，或许也和黑森林突然出现有关。

阿乐没有妄动，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管针剂，针头刺入肌肉中，在剧烈的疼痛感中感受元力的源泉，静静地恢复一会儿，然后开始谨慎地观察周围。若无法窥破黑森林的秘密，他很可能永远也走不出这里，最终变成它的养料。

再次启动的瞳术有些模糊，却不妨碍阿乐感受到了翻涌滚动的黑暗几乎充斥了整个世界。

此刻在远方，上官燕静静站立，看着前方一片格外茂密的森林，止步不前。她身上多了一件披风，将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

在少女身边，还站着数十名唐家的精锐私军，以及一名矮老者。

那老者目光如电，向上官燕扫了一眼，沉声道：“二姐，还要追下去吗？”

上官燕淡淡地：“祥叔没想到您居然会亲自到这里，就不怕菲兹发现吗？”

祥叔嘿的一声，傲然道：“老夫藏气功夫修炼三十年，要是连菲兹耳目都瞒不过，那岂不是白修了？”

上官燕嗯了一声，继续以淡漠语气：“那么祥叔准备出手吗？”。

祥叔顿时一窒，他再如何自负，却还只是刚入五品将级，哪敢能在菲兹的领地全力战斗？上官燕这句话问得极不客气，隐隐有种既然不能出手，那么来与不来又有什么区别的蔑意。

祥叔脸色阵青阵白，片刻后方道：“老夫是受了二少爷的命令，全速赶来。在怎么我也是唐家的供奉，上官姐就不能对老夫尊重些！”到最后一句，祥叔已是声色俱厉。

上官燕却似根本没听出他话中的威胁之意，：“二少爷？就是唐棠的弟弟吗？”。

“正是！”

“听他曾经差死在赵天乐手里。”上官燕轻声道：“似乎还过要和你不死不休？”

祥叔强忍怒气，“赵天乐现在在哪里？老夫非要将他剥皮抽筋不可！”

上官燕向前方茂密森林一指，“就在那个方向。”

上官燕手指的方向上，森林格外茂密，树叶绿得异常鲜明，甚至有些刺眼，仿佛有一种会发亮的光彩。不知怎地，看到这片森林，祥叔竟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这片树林怎么看起来如此古怪？”

上官燕轻轻一笑，：“这就是黑森林啊，当然不一样了。”

祥叔遽然一惊，道：“黑森林？！老夫又不是没见过黑森林，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那它应该是什么样子？”

祥叔双眉紧锁，看了眼上官燕，问：“你又怎么知道这就是黑森林？”

“感觉。”

少女的回答顿时让祥叔脸上罩了一层青气，他有心发作，可随即想起可能就在附近徘徊的上官飞，生生把这口气吞了下去。上官飞那家伙出了名的宠爱自己的妹妹和蛮不讲理，如果动了上官燕，那就等于是得罪了上官飞。

祥叔身边一人缓缓道：“黑森林传闻甚多，但大多名不符实。人不才，也曾实地勘验过一处黑森林，其中无论树木土壤都诡异无比，难以明了如何形成。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可怕之处。此地和黑森林相差甚远，不知二姐为何在此止步不前？”

上官燕：“你去的那处是黑森林死后留下的痕迹。前面的可是活的黑森林，我不想进去，你们如果愿意就去吧，那个人就在里面。”

“活的黑森林？”祥叔面色凝重，沉吟道：“既然二姐对黑森林知之甚详，还请陪我们闯一闯吧。以我等实力，就算遇到什么古怪，想来也是有惊无险。”

“不去。”上官燕拒绝得很干脆。

这时一个随从和祥叔耳语几句，他即刻道：“只要二姐肯去，价钱好商量。”

“不去。”

连续两次被毫无回旋余地的拒绝，让南宫远望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在唐家中向来是一呼百应的大人物，何曾受过这种气？其他人就算办不到他的请托，也会委婉解释，希望取得谅解。

可是他偏偏一时发不出火来。眼前这个少女不光身份特殊，能力也极为诡异，和她一起围攻赵天乐的有两整队百名精锐战士，现在一队全军覆没，另一队则被拖垮，只有上官燕和阿乐一路缠战到最后。

这等战绩，让祥叔知道绝不能用等级来衡量眼前这个外貌甚至未成年的少女。况且如上官飞这样高傲目下无尘的人物，却对她十分看重，不是没有道理的。

眼见上官燕无论如何也不肯进入活化的黑森林，甚至连再靠近一都不愿意，祥叔也是老狐狸，心中有了警惕，试探着问：“二姐，黑森林中究竟有什么危险，能否透露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