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一直理智又亲和的白媞心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一般，语气严苛又刻薄地质问。

SJ仿佛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还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多尝试一下，也不会浪费很多时间。”

“你只是个临时的摄影工，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够了。”白媞心将手里的资料往桌子上一拍，对着周围人喊了一声，“休息十分钟！”

阿北接过唐雅雅递来的果茶，咬着吸管低声问：“他俩，真的没问题？”

“没问题，不是我们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林先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二人身后，然后将手按在阿北的肩膀上，“你自己的问题已经足够多了。”

“也是也是。”阿北赶忙装得乖乖的，插上耳机听歌。

让阿北松了口气的是，今天白媞心并没有延长时间，拍完两套宣传照之后就收工了。虽然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快天黑，不过比昨天可是早了很多。

阿北好久没跟阿尘一起吃晚餐，她一边打算着要不要给阿尘买点她喜欢的点心一边准备跟唐雅雅离开的时候，突然看到SJ朝她走了过来。

“不不不，雅雅我们快走！”当阿北确认SJ的确是要找她的时候，连忙拉住了唐雅雅。

唐雅雅比她还要慌张，看到SJ过来就开始掏车钥匙：“快！快快！”

不过，还是晚了一步，SJ走到阿北两人面前停下，然后用他那因为混血颜色稍稍发深的唇对着她们露出了一个微笑：“您就是阿北小姐吧，我有一个请求您可不可以听一下？”

这、这也难怪白媞心会沦陷，这就是个咖啡色的尤物啊！

尤其是眼睛，桑杰的眼睛完全继承了颇具异域感的深邃，让人看上去总是觉得亮晶晶的，好像一直在哭似得。

只不过见惯了解笙装可怜的样子，阿北已经免疫了，她抓了抓头发有点疲倦地问：“什么请求？”

“我想长期担任您的摄影。我向您保证，我的能力，绝对是您可以找来的所有摄影中最好的。”SJ说出这话的时候十分认真，还很诚恳，好像就跟他真的很想要这份工作一般。

阿北当然不会答应，如果手下SJ，那白媞心可能就不会继续帮她了，一个有能力没前途的小摄影工跟一个业内顶尖的造型师，用鼻子想都知道该选哪个：“嗯……抱歉，这件事不是我能决定的，我的经纪人是林先生，你可以找她问。”

白媞心在看到SJ朝阿北走过去的时候还蹙眉在意地看过去，当阿北把这个烫手山芋甩给林先生的时候，她又松了口气。

阿北或许不明白这些事情，但林先生是不可能答应SJ的。

就正在白媞心这样想的时候，站在一旁的林先生竟然，点了头：“可以，你明天就开始负责阿北的所有摄影事宜，要随叫随到，迟到一次我就会把你炒鱿鱼。”

阿北一度觉得自己听错了，唐雅雅也愣了好久才僵硬地拉着阿北去地下停车场。

而始作俑者SJ·荣则像是没事人一样，收拾好东西之后也准备离开公司。

他开着一辆小面包车，看上去应该是二手的。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弄人，白媞心的保时捷就停在他的车子旁边。

“你变得真厉害啊，开上了这样的车子。”搬运东西是SJ在看见白媞心也来开车的时候，貌似羡慕地开口。

白媞心拿出钥匙本想不理会直接离开，但已经打开了锁又忍不住停下脚步：“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又是要做什么？”

“你觉得该困惑的是你吗？”SJ挽起袖子，将器材放到后备箱之后呼了口气，“你可真是个骗子。”

“我是骗子？！”白媞心难以置信地看向SJ，她走过去，抓住男人的衣领，“我从没想要在你身上强求什么，我一直都觉得是自己自作自受，我只求你过好你的生活不要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你以前是这样觉得的吗？”SJ任由白媞心扯着自己，垂着眸子直视女人那双饱含痛楚的眼睛，“我不是这样听说的。”

“你在说什么？”白媞心松开了SJ，蹙眉迷茫地看着男人。

“‘当我一无所有跌落低谷，当你飞黄腾达一跃成名，再将我把握在手中。’我是这样听说的。”SJ靠在自己的面包车上，眼中的情感，像是死了一般，“但是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呢？我没了未婚妻，没了地位和工作，没了别人的尊重，我还需要失去什么，你才能再来找我呢？”

“你在、你在说什么……”白媞心仿佛在看着一个疯子一般，缓缓往后退了两步，“我根本——”

SJ揉着自己的胸口，一双眼睛稍稍垂下来，眼神顺着白媞心的身形移动：“你能告诉我吗？我要怎么做。这条命也要失去，才能叫‘一无所有’吗？”

“哼。”白媞心冷笑起来，“你难道还会去死吗？为了我？”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在那之前，谁都说不准，不是吗？”SJ耸了耸肩，直起身来，“所以，现在的我对你而言，是不是好像泥潭的青蛙那样卑微？”

“……”白媞心突然笑了，她伸出手，拉住男人的衣领，“我听说，青蛙的肉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只是以前还没尝试过。”

入夜。

阿北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将碗碟收拾到洗碗机里，然后就被解笙环住了腰。

“阿尘去睡了？”阿北拿着抹布一边擦拭桌子一边问道。

解笙稍微移开一点身子，抬手给阿北捏肩膀：“嗯，不得不说那孩子真的很聪明，我只是给她在睡前读了两天的《安徒生童话》，她竟然就会说几句Dansk了。”

阿北抬手就给了解笙的腹部一肘：“哪有给小孩读原文童话书的！她汉语都没会写几个字，学什么丹麦话！”

“话说回来，她为什么不去上幼儿园？”解笙揉着肚子，走到一旁打量酒柜里的酒。

“她以前有轻微的自闭症嘛，我怀疑她被同龄小孩欺负过，所以不愿意去吧。”阿北将东西整理好，也来到了解笙身边，“我倒是无所谓她去不去，虽然现在不上幼儿园学前班就没法上学，不过也没有很硬性的规定嘛。”

“她被其他小孩欺负？”解笙对这话是真的不太相信，阿尘看上去可不像是那种会吃亏的孩子。

“也不算欺负吧。可能就是大家都在谈关于父母的事情，她却不想开口之类的吧。”阿北稍感歉意地抿了抿唇，“毕竟她没有父亲，而且我这个做母亲的还在酒吧工作，其他人，包括老师一听就会乱想，会觉得阿尘是我一夜风流出来的私生子。久而久之，她就不想跟其他人待着了。”

“把阿尘，送去上学吧。”解笙打开酒柜，然后又合上了柜子，“她也已经五岁多了，马上就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我虽然能给她提供家教，但是在家学习怎么也没有去学校好。而且总是留她一个人在家，我有些不放心。”

解笙说完，竟然看到了阿北诧异的神情：“怎么了？”

“啊，没什么。”阿北拢了拢头发，揽过解笙的手臂，“只是没想到你对阿尘这么上心，好像，好像她真的有个父亲了似得。”

“我的确很想做她的父亲。”解笙耸耸肩，一把搂住了阿北，“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我也能给她安排家庭教师。也有不少大小姐在家接受教育的。”

阿北摇了摇头，跟解笙一起向楼上的房间走去：“不，明天我就跟她去说吧。”

阿尘一直都很给阿北省心，所以这回阿北也没有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她远远低估了儿童对上学的排斥心。

“我不要。”阿尘坐在自己的床上，举起一个册子，“我会写字。”

“我知道你不是很需要老师教你书面知识，但你需要学会人际交往。”阿北忍着头疼劝道。

阿尘摇头：“我的人际交往也没有问题，在跟时雨他们打交道的时候我不是表现得很好吗？”

“但是你没有接触过很多同龄小孩啊，你总是一个人在家里看书看电视不觉得无聊吗？”阿北拉住了女儿的小手，露出一个充满爱意的笑容。

阿尘依旧不吃这套：“我学会更多字就能看更多书，看更多书就会学会更多字，这一点都不无聊。”

于是，在阿北跟阿尘认真讨论了一个小时之后，阿北出来后第一句话就是：“解笙，把你那些书都扔了吧。”

解笙将自己手里昂贵的原版书放好，然后站了起来：“这回，换我去问吧。”

阿尘见到解笙过来，鼓了鼓自己的小脸蛋：“你是来说服我去上学的吗？”

“为什么不想去上学？嫌其他人太笨吗？他们总是说一些自以为有趣的话，但实际上一点意义都没有？”解笙坐到床上，按住了阿尘正在看的绘本。

与其说是图画书，其实是北欧著名画家的草稿集。

解笙不着痕迹地将书收了回去：“我小得时候就是这样想的，但上学不光是学习普通的知识，其实每个人都能教会你一些东西，只是多少不同而已。你现在觉得他们在做一些傻乎乎的事情，但他们长大了就会知道自己有多蠢。同理，你长大之后，也会觉得你现在所想的一些事很蠢。”

“你也是这样？”阿尘抬起头，不满地出声。

解笙捻了捻自己的手指，想到了很多事，然后缓缓点头：“当然。”

他做过太多蠢事了，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