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队的雷冬看到“哥舒芸儿”赶了过来,特地勒住缰绳,回头跟她告别。
简单几句之后,她站在路边看着他们离开皇都。正在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视着燕歌使团的车马人群时,忽然一个熟悉
的侧影在马车后面的婢女里一闪而过。
虽然她穿的是燕歌侍女的服饰,但她的样子,却是唐浮不能忘记的,正是唐诗宛,安平之女,她的三姐,唐门惨案中
唯二的幸存者。
为什么唐诗宛会混在燕歌使团的队伍里?
她正准备跟上去时,却被人拦了下来,她扭头一看居然是皇甫剑,这个人是御逸尘的心腹。
她皱了皱眉头,还没开口,皇甫剑先赔笑,“晋王殿下让小人带话给公主,今日他不得空来陪公主了,还请公主见
谅。不过公主也请尽量不要在宫外流连才是。”
恐怕是之前自己的行踪,都被人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御逸尘,所以皇甫剑才来提醒自己,话说得客气,但实际就是在
暗示她没什么事不要出宫。如今燕歌使团的队伍已经出城,她更没什么借口追上去了。
只是也不知道唐诗宛是跟着燕歌使团的车队要一路去燕歌,还是只是出城,便会改道去其它地方。
若要行动必须趁早,否则线索断了,恐怕就只有安平才知道了。
只可惜现在她身边根本没有可信之人,正在她有些犯愁的时候,忽然看见了中郎将左志杰。这个人虽然之前跟她闹了
些小小的不愉快,但办事却是十分有效率的,而且据她所知并无党派,也不曾投靠过谁,倒是跟凤冉有些交情。
眼下这个时候,凤冉应该还在兵部办公,若是托这个人给凤冉送去消息,倒是可信的,但是要怎么传这个消息,才不
露风声呢?
皇甫剑提高了声音,对着唐浮说道:“不如让小人先送公主回宫吧。”
唐浮一抬手指着前面的左志杰,“我想请那位大人送我回去,就不劳烦皇甫大人了,想必王爷那儿还有差事等着皇甫
大人呢。”一句话就将皇甫剑支开。
皇甫剑回头看了一眼左志杰,他是负责内城安全的小头目,并无实权,送这个燕歌公主回宫,倒也无伤大雅。他一边
向“哥舒芸儿”应了,一边招手让左志杰过来,吩咐了由他护送公主回宫。
其实也不过是外城门到宫城内城门的距离,左志杰也没想太多,便接了这差事。
唐浮上了马车之后,左志杰骑马带了几个侍卫跟着马车边上,一起往宫城方向行去。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唐浮撩开车窗上的帘子,对着左志杰说道:“左中郎,听说你跟凤尚书交情不错,有句话想托你
带给他。”她说的声音不大,却是清晰地传到左志杰耳里。
左志杰微微皱起眉头,牵动着缰绳,让马走得离她的马车近一些,俯下身子来,“公主有何交代?”
唐浮轻轻一笑,“霜花巷田家老三卖了一种好酒,叫燕回。可那店家脾气怪,只卖熟客,不知道凤尚书交友广识能不
能介绍一二?”
左志杰听闻此言,心里开始犯嘀咕,他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家酒铺,难道正如这位公主所说,藏于深巷,只卖熟
客。不过说起凤大人确实人缘也算是不错了,上至达官,下至走卒,都有他相识之人。
他遂点了点头,“好,我一定替公主问问。”
唐浮又补充道,“我这人性子比较急,还请左中郎尽快替我去问问。”
左志杰眉心一动,更是有些疑惑,这燕歌公主入皇都也有些日子了,据传她十分高傲,从不轻易跟下人说话,但今日
跟他说这几句,不仅不觉得她为人高傲,反而有一些亲切感。他应了一声之后,见她才落下帘子。
这一路回宫,一向不爱背地里说别人闲话的左志杰也忍不住做起各种猜想来,难道哥舒芸儿私下里爱饮酒,也极为豪
放。只不过平日里因为顶着第一美人的称号所以才有些矜持,如今来了玉穹,才露出本性来。不知不觉,他似乎意识到自
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般,恨不得立刻就跟自己好友曹晏去说道说道。
回到芳华殿里,唐浮刚走进院子里,就看见几个小宫女聚在一起窸窸窣窣地小声讨论着什么,其中有一个还忍不住哭
出声来。
她以为御逸尘又来难为这些服侍自己的宫女了,几步上前,好心询问出了什么事。
她们一回头看见“哥舒芸儿”就站在自己身后,一个个吓得顿时变了脸色,赶紧都跪在地上。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求
饶道,“公主饶命,奴婢们只是聊聊家常,不想一时想家,才没忍住流眼泪,绝对不是想触主子霉头。请公主饶命啊!”
唐浮微微皱起眉来,看她们这模样,想来之前真正的哥舒芸儿本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不然也不至于自己问一句话,就把她们吓成这样。
“你们起来吧,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不必担心。”她干脆也没再多问了,免得她们跪在这院子里磕头磕个没完。等
她转身去了殿内之后,那几个宫女才站起身来,虚惊一场之后互相小声安慰着。
唐浮在屋内,悄悄听着她们交谈的内容。她在这深宫并无帮手,而这些常在各宫服侍,到处走动的宫女们是消息的传
递者,一来是她真心想维护她们,二来她也想找机会拉拢几人替自己做事。
先前说话的宫女轻声劝另外一个宫女,“佳蕊,你可别再这么哭了。就算你同乡确实是死得不明不白,但这宫里的规
矩可千万不能忘。今日可能是公主她心情不错,没有怪罪我们,可谁能保证明日就不会因一点小事将我们打发了。”
那个叫做佳蕊的宫女带着哭腔,回答着,“茹姐姐教训的是。佳蕊知错了,本来以为香穗跟着兰贵妃是攀上了高枝,
却没想到她也会沦落到这种下场。”说着,她又重重叹了口气。
宫女茹忍不住动了怒,压低了声音,“你还这么糊涂,这般唉声叹气也是犯了忌讳!糟心的事还不够多嘛!”
“对不起,茹姐姐,我再不也不敢了。”小宫女像是被吓住了,不再出声。
而屋里的唐浮,却不由得多想了一些,她们提到的是在兰贵妃处的一个小宫女不明不白地死了,但似乎兰贵妃也遇到
了什么麻烦事情。
唐浮虽然知道御无涯在前朝一直是被御逸尘打压,如今还在外带兵镇压暴民,不知几时才能回朝。她很想去查一查兰
贵妃到底出了什么事,但眼下自顾不暇。
外面的宫女散去,院子里又陷入了寂静。
唐浮把小飞放出来,又给它喂了一颗金丹,如今它回到主人身边,如同一个流浪许久的孩子终于找到母亲一般,终日
除了睡觉就是睡觉,也正是如此恢复的速度也很快,已经渐渐恢复了灵鸟身形,只不过比之前的身长尺寸小了一圈。
唐浮嘱咐小飞入夜之后去兰贵妃宫里查探一下,它十分懂事地答应了。
还不到晌午,凤冉就派人来芳华殿,他要去天牢探视人犯,随意找了借口邀“哥舒芸儿”一起。反正凤冉不按理出牌
的名号早就人尽皆知,就算带着她一起,也没有人觉得意外。
唐浮赶紧跟着来人,一起直往天牢方向走去。
可还没走到天牢大门,就看到御林军一队一队的全副武装,严阵以备的架势往天牢那边冲了去。她心下一沉,提步越
过带路的小吏,径自朝天牢奔去。
***
炎千释日夜兼程赶了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天牢,他要见唐浮,谁都阻拦不了。
“唐浮”被关在天牢之中,在崩溃的边缘,一见到他就求着他带自己离开。他本来应该有更周密的计划,而不是在光
天化日之下这么冒失地就来劫狱。
但他的女人哭着哀求着他带她离开,他没时间多想。
他身边带的十多个护卫都是一顶一的好手,但却是跟他一起连夜赶路,疲惫不堪,尽管如此,他们一起突破了天牢的
第一层防线,把人给带了出来。
冲到门口时,御林军几乎将他们重重围住,还有更多的人正在往这里赶来。
站在外圈的凤冉劝着炎千释,不要冲动,先把疑犯送回牢里,劫狱之事可以既往不咎。可“唐浮”在炎千释的怀里,
搂着他的腰,拼命地摇头,坚决不肯再回到那牢房里。
她明明是燕歌公主,为什么一觉醒来会变成身陷囹圄的女囚,她一刻都不想在那种鬼地方待。
御林军副统领赵大全是皇甫剑的内应,也是御逸尘的一条走狗,他得了消息之后,立刻带人过来天牢这里围剿。记得
皇甫剑曾跟他说过,若是炎千释来劫狱,可是借机杀之,以谋反论罪,还可以替他记一功。
凤冉都劝不住炎千释,赵大全眼见着自己立功的机会到了,便让弓箭手们准备。
虽然炎千释一行人武功都极高,但双手难敌四手,更何况他得了令,生死不顾,只要能擒住他们。
“赵大全,你好大的胆子!”凤冉厉声质问道,“你如此阵仗难道是要将炎王也一并射杀吗?”
赵大全奸笑一声,“属下劝凤尚书莫要多管闲事,这是晋王殿下的旨意,若有劫狱者,便与犯人同罪,就地正法,杀
无赦。”
凤冉也冷笑了一声,“犯人?可本官接到皇上旨意是要查清嫌犯是否真的有罪,一日未定案,又怎可说其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