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并未有何标志的普通马车,在皇甫剑的护送之下,畅通无阻地上了官道。边上排队的人不由得感慨着,“朝中有
人好办事啊,只可惜我等平头百姓,没有个做官的亲戚,安心排队吧。”
见皇甫剑已经上马,走远了,那守卫头子才将钱袋又收了回去,对着那对夫妻挥了挥手,“行了,你们先过去吧,真
是晦气,赶紧滚,别再让老子看见你们!”
虽然是经过了一番波折,但他们总算是提前进了城,赶紧就往医馆的方向奔去。
唐浮躲在路边的茶寮后,远远地看着这一切,要不是她反应快,避开皇甫剑,若是跟他对上眼,十有八九就会被他认
出来。
如今皇都进入都如此严格,想必御逸尘该是焦头烂额了吧。可他偏偏还要在这个时候迎娶“哥舒芸儿”为正宫皇后,
是他色心太急,还是别有用意呢?
唐浮这一次出来,除了是心情郁闷之外,也想多了解一些外界发生的事情。
过去她关注的都是自己身边的人跟事,看着这城门口匆匆忙忙的百姓,其实她有些理解御无涯的想法,若能避免战
乱,少一场战争就能了解纷争,那样是最好的。
当权者争夺的不过是谁坐那把龙椅而已,但下面真正上战场拼命的将士们,还有无辜遭殃的百姓,丢掉的可是他们的
身家性命,还有祖祖辈辈生存的家园。
也许当她亲眼看到别人的生活,她才会了解到,其实人活着本身就是不易。
“姑娘,你要喝茶还是用些点心呢?”茶寮的老板见唐浮在这边上出神,便过来询问道。
唐浮有些尴尬,她的银子刚才全用来贿赂那城门看守了,现在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了,莫说喝茶了,喝口热水她都不
好意思开口。
“不不,不用了。”唐浮摆着手,退得更远了一些。
茶寮老板是心热之人,也看到刚才唐浮主动去帮那对夫妻,笑道:“我看你也口渴了吧,送你一壶茶,不收钱,喝过
再走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大叔,你也是做生意的,我怎么能白喝你的茶呢。”唐浮尴尬道。
“哎,不要跟老汉我客气。刚才见姑娘你帮助那对夫妻,也是善心人,这壶茶就当我老汉佩服你的随手义举,来里面
坐吧。”茶寮老板笑呵呵地招呼着。
唐浮确实也有些口渴,便不再推辞,说了声谢谢,就坐进茶寮中。
一壶茶马上送了过来,她倒了一杯,喝了一小口,望了一会儿风景,寻思着下一步计划。
如何进城,倒成了难题。
再喝了一口,忽然之间竟然觉得有些天旋地转的,明明自己坐在木桌边上,没动,却好像人坐在船上一般,摇摇晃
晃,晕头转向的。
当时她心中一沉,难道是茶里有问题。
眼前已经开始出现重影,画面也渐渐模糊,她仰起头来,看到茶寮老板正搓着手,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这便是她昏厥前看到的最后影像。
***
等到她再次清醒的时候,却觉得自己依然像是在坐船一般,轻摇轻晃的。可她仔细一看,自己被绑手绑脚地躺在木地
板上,周围的环境看起来真的像是个船舱。
真是马失前蹄,她居然被人在茶水里下药,给迷晕了。
当她试着运起灵力,挣脱绳索时,才发现她无法聚起灵力,浑身没有一点力气。看来那茶寮老板不是普通的人贩子,
给她下的药也不是一般的迷药。
没有灵力,没有力气,她什么都做不了。
真是在心里想骂人。
正在她沮丧的时候,门板被人哗地一下拉开了。一个戴面具的人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几步到了唐浮边上,一把就将
她从地板上捞了起来,拦腰抱住。
唐浮想开口大骂,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出不来了。她费劲全力地挣扎,也只能如雨打水面一般,除了泛起一些涟漪
来,连个水花都掀不起来。
那人提着唐浮,从了船舱,上了甲板。
唐浮才发现甲板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好几个人,并不像是单纯地睡着了。她心里正疑惑,这面具人跟抓自己的这群人不
是一伙儿的吗?
她还没想明白,整个人就飞了起来。
那人抱着她,提步运起轻功,蜻蜓点水,身形十分轻盈地从水面上掠过,径自跃到数丈之外的一艘小渔船上。落在船
头上,船身微微晃了一晃。
船尾上坐着个老翁,看见人上来了,便十分默契地开始撑船,朝着与刚才那艘大船相反的方向驶去。
弯身进了船舱,面具人将唐浮轻轻放下来之后,解开她手脚上的绳子。
唐浮第一反应就是揭开他的面具。
望见他的脸时,唐浮瞪大了眼睛,一脸愠怒。
南里泽微微笑着,“你这身上的毒,还要个把时辰才能自然散去,虽说是不会伤身,但我劝你这个时候还是别动
怒。”
唐浮气不打一处来,现在自己没有半点灵力,连话都说不出来,他倒是一脸开心的样子,很难想象这事跟他没关系。
她伸手指着他,比划着询问,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南里泽只是笑着望着她,仿佛她现在的样子很滑稽,他摆出一副看戏的嘴脸,让唐浮更加火大。
没有了灵力,我还有拳头啊!唐浮怒捶了他两下,他却笑得更大声了。
这时,从南里泽的袖子里钻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唐浮还没看清楚,这小家伙就滋溜一下钻到自己怀里来了。
原来是蛮蛮!唐浮这才转怒为喜,一把把它抱起来。
爱宠与主人可以心意相通,即使唐浮现在口不能言,也能用意念跟蛮蛮对话。
她才知道原来在自己被茶寮老板药倒之前,蛮蛮现形逃了出去,结果半路上遇到了南里泽,是它带南里泽来救了自
己。
灵兽的能力提升到一定程度时,可以自由现形,当然,前提是主人不加任何禁制。小飞养了这么多年,能力一直停滞
不前,所以做不到像蛮蛮这样在危机时刻现形,逃出去报信。
不过蛮蛮居然谁不好找,找来这个南里泽。
见唐浮皱起眉头,似乎教育着蛮蛮时,南里泽为蛮蛮抱不平,“怎么?它这么机灵的,一眼认出我的马车,钻上来替
你报信,你还觉得它做得不好。”
唐浮对着南里泽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很明显她的意思不是觉得蛮蛮做得不好,只是找的这个对象让她不是很满意而
已。
她正准备比划着,要好好跟南里泽划清界线,表示不会白受他恩惠的,就见他脸色微微一变,喃喃道:“竟然追上来
了。”
说着,他伸手轻轻按了按唐浮的额顶,“乖乖待着,我去打发一些臭虫。”
唐浮见他口气如此之大,不由得想嘲笑他。前一日还中毒之深都快咽气的人,这个时候还逞英雄。
只见他起身去了船尾,运起灵力,对着水面上追来的大船,挥了挥手,那大船就不见了。唐浮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
自己眼花,可是这水上无风也无雾,她确实看不到还有什么船只在后面紧跟着了。
等南里泽回到船舱,见唐浮扯着自己袖子,一脸好奇。
他才笑着解释,“只是用了一点幻术,将我们与他们隔开了而已。”
早该想到南里泽是善用幻术之人,这点小把戏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船继续前行了一段距离,在一个小渡口停下之后,南里泽带着唐浮上岸。
这时候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想起跟阿喜的约定,唐浮忍不住有些着急,哎呀一声叫出声来。
南里泽回头望着她,她自己也突然反应过来,“我竟然能够开口说话了。”
果然正如南里泽所言,这毒过段时间自己就慢慢散去了。
“我中的是什么毒,这么厉害?”唐浮有些好奇,问他。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鬼域中人用的一种奇毒,专门针对灵修者。灵力越高,中招的速度越快。”南里泽慢
条斯理地解释着。
唐浮皱起了眉头,又是鬼域,这个名字的出现似乎总会伴随着不好的事发生。
南里泽看着唐浮神情凝重的样子,问道:“你跟鬼域的人可有什么过节吗?”
唐浮想起了师父,当初师父为了寻找师娘,才刚刚大闹过鬼域,但也不至于让那里的人记恨自己,这事儿跟自己都扯
不上关系。
也许她只是遭遇了普通的人贩子集团,想来想去,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在她还出神的时候,南里泽的马车已经到了。
见他上了马车,还大开车厢门,做了一个邀请手势,唐浮一愣,赶紧摇头,“不行,我得回去了,出来太久了。”
“明日一早我便要回燕歌去了,就当是为朋友践行,你多待一会儿,晚些我送你回那个山庄。”南里泽如此说道,见
唐浮有些松动,表情迟疑着,便继续补充道,“若是不放心,你可以先派个小宠回去说一声。难道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正在唐浮犹豫不决的时候,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巨响。
也难怪,她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
南里泽轻轻一笑,“走吧,至少让我请你吃顿饭,不为过吧。”
唐浮终于放弃抵抗,一来她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二来就算要回去,她现在灵力还未恢复,也无法驾驭灵兽回
程。
恐怕到时候还要问南里泽借马车什么的,还不如就像他说的,先填饱肚子再说。
为免炎千释替自己担心,她让蛮蛮先回去报信,说自己稍后就回来了。
“我们是朋友了吗?”唐浮问南里泽。
他们同乘一辆马车,共坐一间车厢,相距不过数尺距离。
南里泽回望着她,目光里有些亮闪闪的东西,让唐浮分辨不清。
“你若希望是,那就是。”他的回答倒是很坦然,只不过嘴角微弯的弧度,却有些轻轻颤抖。
唐浮微微一笑,点头道:“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