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碧荷胆怯了，她还没见过宋德源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呢，她小声说道：“卖给……卖给一个朋友了。”

“一个朋友，什么朋友？说到这儿宋德源声音压低怒道：“是不是共产党？”

“不是。”碧荷心虚地赶紧否认。

“不是？你拿什么保证？世道这么乱，你能知道这些人私下里是做什么的？政府严令禁止销售这些药品，而我们家一下子就卖出去这么多，这要被查出来，会害死全家的。”宋德源越说越生气，用手指敲着桌子，气急败坏道，“小祖宗，你到底卖给谁了，赶紧给我追回来。”

“为什么要追回来，没准都用完了，再说他们给的价钱那么高。”宋碧荷说到这儿眼露兴奋之色，“爹，咱们赚了呀。”

“赚了？我看是要把全家的命赚出去了。”宋德源怒道，“就算价钱再高，这要命的钱也能不赚啊！到底卖给谁了？现在追还来得及。”

宋碧荷见瞒不下去了，只好小声道：“他们是一?二八事件中十九路军受伤的战士，现在缺药，政府又不管，这些药救了他们，可以多杀几个日本鬼子。”碧荷没敢说是卖给了共产党，只好编了瞎话。

宋德源一听更怒了，道：“你以为你是谁啊！这些国家大事用得着你这个毛丫头去操心？”

“我们是开药铺的，救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再说他们是为了保护国家受的伤，支持抗日人人有责，没有了国家怎么能有我们这家。”宋碧荷理直气壮地争辩道。

“你……真是反天了！读了几天书也跟我谈救国了？你不是要救国吗？”宋德源用手指着宋碧荷，“好！那就从明天起，不许你再私自出家门，否则你就永远不要再进这个家门。”宋德源说着向电话走去，“我这就给冯校长打电话辞了金陵女中的教学工作。”

“爹，你不能这样做。言而无信不是君子所为。”宋碧荷一听忙拦在宋德源前面。

宋德源怒目而视碧荷，咬牙道：“跟我谈君子？我读‘君子之书’时，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我看就是教课教的你心都野了。”说完，稍顿怒道，“闪开！”

“不！”宋碧荷强硬道，“你……你要是给我辞了，我……我就离开这个家。”宋碧荷说完眼里有了泪花。

“离开这个家？跟我叫板？嗬！你不是当初刚到……”宋德源忿怒地刚说到这儿，惊醒了一旁被两人争吵的目瞪口呆的宋太太，她猛地出声打断宋德源的话，“德源！不要说了！”宋德源也意识到自己差点说出更伤人的话，立刻住了口。

宋太太忙拉过宋碧荷，“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不要吵了，碧荷听话，先上楼去。”

“不像话，简直无法无天了。”宋德源望着宋碧荷愤怒而去的背影怒道。

回到房间的宋碧荷一头栽倒在床上大哭，不让出去怎么行，自己怎么去看子寒，怎么找仇人报仇。

过了会儿，宋太太和翠柳走了进来。

“碧荷，别哭了，也难怪你爹发火，你帮家里的生意是好事儿，可也得看看是卖的什么药？卖给什么人吧！”宋太太劝道。

“我私自卖药是有错，可……也是为了家里挣钱……想减轻爹的压力吗？可是爹……怎么能这样，出尔反尔，答应了人家冯校长的事儿……却要反悔，有这样做事儿的吗？”碧荷呜呜地哭道。

宋太太轻拍着她的肩，劝道：“别哭了，他不是还没说嘛，他现在正在气头上，等他消了气，妈给你说去。”

翠柳在一旁眨眨眼睛，说道：“碧荷，不要哭啦，也不是不能出去，等老爷上公司时，你可以悄悄出去，不等他回来再悄悄回来吗？”

“尽出馊主意，你是唯恐天下不乱是不是。”宋太太瞪她一眼骂道。

“妈，我不能……不去上课，学生们……还等着我呢，你一定要好好跟爹说说。”宋碧荷抽泣着说道。

“好好好，一定去说，等他消消气时我就去说。”宋太*慰道，“不让出去还不把人憋坏呀。”

“就是。”翠柳符合道。

一连三天宋碧荷都没能出家门半步，宋德源就像知道母女三人商定好似的，哪儿也不去就守在家里看着宋碧荷，任凭宋太太怎么劝，宋德源只管看他的报纸、喝茶，把宋太太的话当耳旁风。

宋碧荷在房间里连哭带闹也无忌于事，翠柳劝她，光哭不是个事儿，还得想个办法，找个可靠的人劝劝老爷才对呀。碧荷想想也对，思索半天，跟翠柳耳语了几句。

第四天，金陵女子大学的冯校长打来电话找宋德源，翠柳竖起耳朵偷听着，就听电话里传来声音：“宋老板，我听金陵女中的吴校长跟我说，碧荷要辞了教书这个差事了，这是为什么呀，她教的课好，学生们都喜欢她，这不教课了真是太可惜了，还请宋老板能够劝劝她呀。”

宋德源忙歉意道：“冯校长，不教就不教了吧，她一个女孩儿家也到了出嫁的年龄，这样辞了也正好，还请冯校长另请他人啊！”

“宋老板，这是宋碧荷的意思吗？我前两天见她，可不是这样说的，怎么突然就不教课了，她为了学生可是费尽心思啊！学生们都喜欢她啊！还有，圣玛丽教堂要成立一个以宋碧荷命名的孤儿院，就是在她的建议和捐助下设立，神父前两天还说，成立那天要请宋老板一家过来呢，现场还要进行慈善捐助，我正要找宋老板商量此事，可碧荷怎么突然她要……”

“冯校长，你说什么，碧荷捐助成立孤儿院？”宋德源没等冯校长说完就惊诧地打断道。

“是啊，到时金陵城一些有头脸的老板都要进行捐助啊，大家都很佩服宋老板的善举呀，都赞赏宋老板一家是‘贫困而乐道，富有而知好礼’呀！所以还望宋老板、宋太太和碧荷一起出席成立仪式啊！如果发起人和捐助人都不参加，这孤儿院也就没办法成立了呀。”冯校长赞道。

“冯校长过誉了，宋谋惭愧呀！不过，请您放心，到时我们全家一定按时出席。”宋德源高声地说道。

“那太好了，我和神父就恭候宋老板一家了，碧荷教书的事儿……”

“请冯校长放心，做人要善始善终，怎么能半途而废呢，我一定问明小女是怎么个情况，让她今天就到学校去上课，不能耽误了学生们的学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