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营中军大帐，亲卫里三层、外三层将大帐把守得密不透风，一个个弓上弦、刀出鞘，警戒地注视着四周，严防妖人刘禅杀到这里。

还有一队队巡逻士卒在大帐周边来回游弋，巡查一切可疑事物。

帐内，曹操躺在卧榻之上，眉头紧皱，感觉头痛欲裂。

头痛病是他的老毛病了，时好时坏，特别是随着地位的提升，需要操心的事越来越多，同时年纪也越来越大，头痛病就犯得更加频繁。

但无论是御医还是军医，都束手无策。

前段时间华歆还特意回了一趟老家谯县，寻查本家神医华佗，想请来给曹操治病，可是听说华佗入蜀行医去了，只得作罢。

此刻，医官们在榻前忙忙碌碌，但他们的关注点不是头痛，因为他们自己也知道，根本治不了。他们的关注点在曹操的右腿上。

曹操被许褚那健壮的身躯扑倒在马下，还被压在身底，紧接着又被战马掀下来一次，以他这骨质疏松的老胳膊老腿，根本就扛不住这么剧烈的折腾了——

右小腿胫骨骨折！青肿一片，剧痛感一阵阵传来。

医官们小心翼翼用木棍将腿骨固定，然后绑上绷带。

头痛加腿痛，也没有麻药止痛。

曹操牙关紧咬，满头大汗，心里将刘禅恨之入骨。

“刘阿斗，孤王迟早要将你捉住抽筋剥皮！”曹操咬牙切齿地哼哼道。

这时曹休匆匆走了进来，一抱拳道：“大王，大事不好，许褚将军被刘禅妖人斩首了！”

“啊？！”曹操惊呼一声，眼睛一翻，竟然晕死过去。

大帐中顿时乱作一团。

曹洪连踹两脚，将曹休踢到帐外，怒喝道：“乱说什么？没看到大王身子不好吗？”

曹休爬起来，委屈地都囔道：“我也是据实禀报……”

“你还说？当心我砍了你的狗头！”曹洪气得脸都白了，作势就要拔剑，被众将官劝住。

这才冷哼一声进帐去了。

良久之后，曹操才在医官们的救治下幽幽转醒，放声痛哭，和众人哭诉许褚的功绩，包括许褚屡次搭救自己的恩情。

“孤王有两大贴身爱将，一个典韦、一个许褚，二人无数次救孤于危难之中，也都殉职于贼人对孤王的刺杀之中。是孤无用，连累了他们，他们都有霸王之勇，冠绝天下，可惜壮烈而去，孤甚痛之……”

曹操一边哭一边诉说，似乎连疼痛也感受不到了。

和这种痛失爱将的心痛相比，身体上的那点伤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帐内帐外的众将官，听了无不落泪。

“大王节哀！”满宠劝道，“大王当早日养好身体，带我们打过汉水去，活捉那妖人刘禅，为仲康将军报仇才是正理，切勿因过度悲伤而伤了身子。”

“伯宁言之有理。”贾诩也说道，“大王若是哭坏了身子，仲康泉下有知，也难以安息啊。”

……

经过一番苦劝，终于劝得曹操止住了哭声，众文武长吁一口气。

这时就听得帐外有人压低声音说话——

曹休：“文远将军，你还是别进去了，我刚刚进去禀报仲康殉职，结果被子廉（曹洪字）叔痛打了一顿，赶出帐来了。”

张辽：“可是那妖人刘禅说元让（夏侯惇字）将军被他斩首了，事关重大，不得不报啊。”

“元让！”曹操在帐内听得真切，大呼一声，两眼圆睁，再次昏厥过去。

医官们再次忙起来，众文武一个个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可是却无计可施。

他们都是靠着曹操这棵大树而生存，朝野盼着曹操倒台的人多如过江之鲫，若他真的倒了，他们这些人何去何从，就多了太多变数。

曹洪手按佩剑，哭着走出帐来，怒声道：“你……你们……是想气死大王吗？”

“大王怎么样了？”张辽急忙上前一步问道。

“被你气晕了！”曹洪恶狠狠地道。

“啊？！”张辽大惊，扑通一下跪倒在帐口，虎目之中泪光盈盈，颤声道，“请大王治罪！”

曹洪瞪了一眼旁边的曹休，曹休吓得也赶紧跪下了。

这次曹操昏迷的时间比较长，一个时辰之后才是缓缓睁开眼睛，两眼无神地瞅着众人。

众人刚刚松了一口气，就见曹操眼睛一翻，又昏死过去了。

如此再三，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一直折腾到黄昏时分，这才稍稍稳定下来。

曹操泪流不止，双眼红肿，幽幽道：“公明（徐晃字）、子和（曹纯字）还没有消息吗？”

众人摇头。大帐中陷入了沉闷。

大家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即便对军事不是很精通的人也能轻易判断出来，如果夏侯惇真的被刘禅斩杀，那么也就意味着这次偷袭江陵的谋划失败了。

不用问，曹军肯定是损失惨重。

但曹操现在身体和心情都这么差，众人自然不好直接说出各自的判断。

“这次派出的都是精锐，而且有虎豹骑守护，即便没有达到预期目标，安全返回应该问题不大。”贾诩劝道。

在场诸文武，也只有贾诩知道内幕，要劝也只能是他来劝。

其实他自己也心里没底。刘禅能从江陵跑到襄阳来，其实就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

就在此时，突然听得遥遥有战鼓声和喊杀声传来，而且声浪越来越大，能够听出来厮杀得十分激烈。

“哪儿来的杀伐之声？”曹操颤巍巍地问道。

这时，一直在帐外跪着请罪的张辽，听到里边曹操问询，便立刻起身走了进来，禀报道：“启禀大王，喊杀声是从汉水南边传来的。”

“汉水南边？”曹洪问道，“难道是襄阳发生了内乱？”

“不是襄阳。”张辽摇头道，“听声音来源，似乎还在襄阳之南。”

“襄阳之南！？”众人全都陷入了沉思。

“襄阳之南……难道是岘山？”大将文聘自言自语道，“岘山地势险峻，乃是襄阳屏障，当年孙坚便是被黄祖设伏害死在岘山之中。”

文聘本来就是荆州人，曾在刘表手下驻守襄阳多年，因而对周边的地势比较了解。

“岘山之中因何突然有规模如此宏大的厮杀之声？”曹操自言自语，突然眼睛瞪大，倏地坐起身来，大叫道，“令明、子和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