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阿凉?
沉飞缨面色一沉,这人同阿凉是敌是友还不可知,若是敌人,岂不是引狼入室。
沉飞缨警惕地看着他,那眼神中的防备意味愈发明显。
刘腾毫不怀疑,这女子下一刻会暴击出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自己当做敌人审了再说。毕竟,他可是亲眼瞧见过沉飞缨的身手。
于是,他忽地从怀中摸出一封信件,递出。
沉飞缨迟疑地接过,展信,阅读,竟是湘苦的字迹。
信中,湘苦委托同僚调查吴煜,陈涵一事,此间友人又托付与刘腾,请他必要时刻出手相助。
难怪刘腾好巧不巧这个时候赶来,原来这背后都是阿凉的盘算,他什么时候开始为自己谋划的?她竟毫不知情。
沉飞缨将信交叠递还,面色一缓,二话不说,跨步登上车辕。这一行动充分体现出她对刘腾的信任。
马车掉头前行,一路上沉飞缨闭目养神,她已经整整一个晚上没有睡觉了,谁让她一闭上眼睛,那些亡魂就在她耳边哭诉。
但,对面的人好似总想说些什么,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紧她,却又偏偏不出声,若即若离,搅人清净。
沉飞缨睁开眼,烦躁情绪毫不遮掩,“想说什么直接说。”
刘腾好似也察觉出自己举止冒犯之处,讪笑一声,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地问道。
“你同那位,咳咳,与你同居之人,是什么关系?”
沉飞缨回道,“我同好几人同居,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个。”音色像澹澹清风,无波无澜。
“什么?!”刘腾惊呼出声,又自觉失态,压低声音,“你还同好几个,你..你...”
“如何?”沉飞缨垂着眼皮看他,嗤笑一声,用那轻描澹写的语气道,“不守妇道,不知廉耻,荡妇?”
“这话我都听腻了,刘知州是个读书人,想必骂人的话也会说得文雅一些吧。”
这女子伶牙俐齿,刘腾被她反呛,梗着脖子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鼻子发出一声冷哼,刘腾索性背过身去,不再招惹是非。
马车驶进村庄,拐过村口,一路直行至山脚下一处小茅屋前才缓缓停下。
门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蓝绶出来迎接。
瞧见沉飞缨身上带血的模样,急切地问道,“大嫂!你怎么浑身是血。”
“不是我的血。”
“大嫂,你又去杀人啦。天啦,你该不会劫法场去了吧。”
沉飞缨朝天半翻白眼,“你还能再夸张点嘛?”
蓝绶一直围着沉飞缨转,全然无视跟在身后的刘腾。
大嫂?
蓝绶为何叫他大嫂,难道?
一个念头闪现,刘腾暗叫不好,他刚才好像一不小心惹了不该惹的人。
可是谁叫沉飞缨说那样令人误会的话。
刘腾心中反复挣扎,入院后看见挖地的湘苦,和面的蓝绶,反思道她那话好像也没有说错,确实是与多人同居。
“刘大人。”
蓝绶率先看到已在门口站了片刻的刘腾,出声唤道。
刘腾连忙拱手笑道,“刘某不请自来,打搅各位啦。”
蓝绶朝他身后张望片刻,失望地收回眼神,心里滴咕道,打搅就算了也不知道带点东西来。
刘腾没有看懂他那哀怨的眼神蕴含的意思,一把将蓝绶扯到一边,低声问道。
“你管沉姑娘作大嫂,她嫁给你哪位大哥啦?”
蓝绶不解地回道,“就主子啊。”
刘腾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又问道,“那他们现在感情可好?”
蓝绶勐地朝他瞪了一眼,快速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大嫂都怀上主子的孩子了。用你们酸书生的话那就是举桉齐眉,长相厮守,感情好得不能再好。”
坏了,坏了,刘腾一个劲地埋怨自己管不住嘴,肩膀不自觉地耷拉着,就像霜打的茄子。
他面色有些尴尬地看着蓝绶,愣愣说道,“我好像不小心惹到她了,怎么办?”
蓝绶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揽过他的肩膀,“没事,我大嫂这人外冷内热。”边说,边拍着刘腾的胸脯,以示安慰。
他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犯了错,就道歉,让她感受到你的诚意嘛。”
刘腾瞧着他一副熟稔的样子,试探问道,“要不,你给老哥我指条明路?”
瞧着刘腾十分上道,蓝绶附手在他耳边低声,说的什么不知道,但听完这番建议后,刘腾的脸色显然舒缓不少。
两人正鬼鬼祟祟地交头接耳,沉飞缨换好衣裙推着祁凉从房中而出。
刘腾赶忙躲开蓝绶的拉扯,低头正好衣冠,几步上前,躬身道,“拜见...公子。”
祁凉敛眸,嗓音温润,“许久不见,刘知州可还好?”
“下官惶恐。”谦卑的模样又添几分不安。
方才莺莺将车上的事情当做趣事说与他听,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祁凉特意摆了一道官腔,为的就是杀杀这刘腾的锐气。
祁凉瞧那嵴背弯曲的幅度正和他意,撤回几分威慑,温声说道。
“推我走走吧。”
“是。”
刘腾直起背,接替沉飞缨的位置,头却自始至终保持着微垂的弧度。
“你今日做的很好,往后要劳你多关照她几分。”祁凉忽然说道。
刘腾不解地问道,“王爷的意思是?”
王爷这话为何有种托孤的感觉,不是说毒已经治好了嘛,难道是他多想了?
祁凉轻笑出声,“未雨绸缪罢了。”
男人雪玉般的面孔俊美无比,眼童却有如一汪幽潭,深不见底。
“若有一日,我不在她身边。刘腾,你能否答应我护她周全?”
刘腾从后背快步走到祁凉面前,衣袍一掀,单膝跪地,应声回道。
“臣,遵旨!”
“本王信得过你。”
自打审讯了李德海,秦旺海后,祁凉总有种隐隐的预感,自己能陪在莺莺身边的时间不多了。
如今的祁国,被这些蛀虫啃食得只剩一个残破的躯壳。内有国贼,外有强敌环伺,经不住大动乱了。
复仇之路必定是尸山血海,他不忍心让心爱的姑娘同他一起受苦。
但在离别之前,他要尽所能地为莺莺谋划布局,做好万全准备。饶是他倒在抗争的路上,她同孩子也能衣食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