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飞缨洗漱完毕进屋时,湘苦已经回房了。只剩祁凉一人靠坐在床上看书。
她来到床边坐下,取出银针包。
“阿凉,咱们今日要施针。”
说完,将针摊开平铺在手边。
祁凉放下书,双手撑着床使劲,慢慢挪动身子,躺平。
沉飞缨将他的衣袖和裤腿挽起。
“除了压制毒性,今日也要试一试你腿部的肌肉反应。”
“鸡肉?”祁凉反问道。
腿部的鸡肉?
他察觉莺莺总是会说些奇怪的话,做奇怪的事,甚至吃食也是那么的新异。
当然,这是她的秘密,若莺莺不主动开口,他也不会过问。
瞧着他不解的神情,沉飞缨俏皮一笑,“此肌肉非彼鸡肉。”
说完,偷着笑伸手朝祁凉大腿外侧肌捏了捏。
就算长期不活动,腿部肌肉萎缩了一些,但是手感还是很不错。
她贼熘熘地朝自己刚才捏过的地方望了一眼,跃跃欲试地再次伸出手。
“咳。”
上方,祁凉出声警告。
他是不良于行,但不代表他没有感觉。
女孩冰凉的柔荑触摸上他的肌肤,那一块瞬间泛起鸡皮疙瘩,那种感觉真是要命。
沉飞缨瞧着他发红得耳尖,正色说道,“只是检查一下。”
“你腿很久没有行走,肌肉会有萎缩。纵使经脉续上,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康复期。”
“若是肌肉发育不好,无法支撑你的体重以及之后的高强度活动,很容易造成二次受伤。”
沉飞缨边擦拭银针,边自顾自地说着医嘱。
祁凉久久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她满脸关切的模样,心下一暖。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沉飞缨板起脸凶道,说这么重要的事情的时候,他竟然在发呆。
祁凉看破她的伪装,眉眼一弯。
“听着呢,娘子。”
“咳咳...那咱们开始施针。提前说好,今日施针会很疼,你先做好准备。”
她隐隐露出得意又害羞的表情,嘴角不自觉地翘起,面上却假装不在意。
沉飞缨执起银针按照从上往下的顺序,开始施针。
针刺入手臂穴位的时候,祁凉面色发红,隐隐还能受得住。
可是,当沉飞缨开始扎腿部穴位时。
银针刚刺破肌肤,刹那间,他的嵴椎彷佛被一根无形的丝线捆住拉紧,动弹不得。
豆大的汗珠滚入脖间,肌肉不再受控制般抽动。
但饶是如此,他依然紧咬下唇,强迫自己不漏出一声呜咽。
沉飞缨双眉紧皱,瞧着他难受的模样,心彷佛被揪在一起,喘不过气。
她笨拙地轻声安抚,“阿凉,莫怕,莫怕。”
声声入耳,恍忽间,祁凉感觉自己好似又回到那年寒冬。
他因为贪玩跌入水池,浑身滚烫,躺在床上烧得不省人事时。
那个温柔的女人就是这样一声一声地安慰着自己,叫他不要害怕。
沉飞缨瞧着他嘴唇上的血丝,急得慌乱开口,希望能帮助他分散注意。
但是手下的动作依然又稳又快。
“阿凉,我觉得蓝绶的个子,很难再长高了,但我又不敢说实话,怕打击到他。”
“你说,湘苦这副冰山模样,之后能找到媳妇嘛?我真是为他发愁。”
“还有,沉茹从小就诅咒我长大后变丑。但她不知道的是,每年生日我都会祈求菩萨,让沉茹的诅咒失效。果不其然,老天还是更偏爱我。”
“阿凉,再过两日就是我的生辰,你知道嘛,每年这个时候我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
.....
她絮絮叨叨地不知道说了多久,久到祁凉痛得麻木,久到他误以为疼痛是人生常态。
沉飞缨终于缓缓拔出银针,如释重负,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好啦,阿凉,没事了。”她心疼地喊着。
祁凉浑身早已湿透,此刻正直愣愣地瞧着床顶,迟迟没有说话。
沉飞缨着急地探身检查,“怎么啦?可是觉得不舒服。”
紧张的神情落入祁凉的眼中,他虚弱地瞧着,缓缓说道。
“以后,我陪你过生辰,莫怕...”
沉飞缨当场怔住。
自己说了这么多,他就记着这句?
其实这么多年,独自过生日这件事对她来说,从害怕到麻木早已变得不那么重要。
刀口舔血的日子,朝不保夕,那还管得了生日不生日。
但是他竟安慰自己莫怕...
只有孩子才会害怕。
她收起银针,将祁凉搀扶起,吩咐他将上衣褪去。
蓝绶被她打趴,爬不起,湘苦奔波一天,早已睡下。
擦拭身子这活只能由她代劳了。
沉飞缨出去打了一盆水,在门口调整呼吸,做好心里准备后,推门而入。
男人赤果上身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肌肤如雪,青丝如瀑披在身后,几缕搭在胸前,说不出得魅惑。
沉飞缨低垂眼眸,端着水坐下,手一时间不知道往哪摆。
“你...我...”
她支支吾吾说了几声,捏着帕子索性先朝后背擦去。
男人后背,冷白色皮肤上几道纵横的伤疤格外醒目。
其中一道看颜色呈肉粉色,是最近一两月受的伤,这是新长出来的疤痕。
那狰狞的疤痕从上往下横贯男人后背,伤他的人好似恨不得一刀将他辟作两半。
沉飞缨伸出指尖,从上勾勒而下,滑过嵴背,起伏的肌肉,没入腰窝。
阵阵战栗袭来,祁凉强忍抽搐。
沉飞缨看红了眼,将脸缓缓贴上他的嵴背。
亲昵的动作在此刻显得格外虔诚。
祁凉叹了口气,轻声安慰,“莺莺,没事了。“
好似有什么东西从背上滑落,”你的脸有点冷呢,可别偷偷流泪。”
听到这话,沉飞缨直起身子,无声地擦掉泪花,认真地擦着男人的后背。
擦完后面,将毛巾浸湿,拧干。
之后,她便将帕子塞到祁凉的手里,嗡声,“其余的你自己擦。”
说完,便背过身,不再说话。
身后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好一会儿才停下动静。
沉飞缨转过身,没瞧祁凉一眼,端起盆便出去。
等到回来的时候,祁凉已经沉睡。
沉飞缨无声叹息,阿凉定是累极了。
她悄悄地关上门,吹灭灯,爬上床,挪到里面,侧身躺下,整个过程,动作都格外小心。
沉飞缨刚躺好,闭上眼准备安寝。
突然,背后伸来一只手,搭在她的腰间。
双眼条件反射地睁开。
那大手一用力将女孩捞进怀中。
“还在生气,嗯?”
男人暗哑的声音从颈后响起,呼吸喷在耳后,带来阵阵瘙痒。
紧绷的身子软下,沉飞缨无奈出声道。
“我没生气。就是,就是难受,心里堵得慌,在跟自己较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