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荣一时愣了,如时才俊所说,这么多年来,这确实是儿子第一次试图反抗他的命令。
但是回过神来,不由得怒气更胜,一个区区村妇竟能把自己儿子迷惑成这般模样,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耻辱!
时才俊虽然很怕自己的父亲,但是为了心上人,他忍着胆怯开始对父亲解释分析。
“父亲,我知道您想让我娶那个商户辛家之女,但是如今辛康平已死,辛家已不成气候,我们也没必要再娶那个女人了,倘若我真的娶了别人还不知道怎么笑咱们时家呢!”
在姜朝,商户最为低贱,稍微有点背景的都不愿意娶商女,更别提时家如今还是在京为官了。
倘若真的娶了之后,背后指不定有什么话传出去呢。
诸如“为了一点臭钱就求娶商女”什么的,时才俊可受不了别人这么说他。
话毕,他担心父亲还是不同意,又继续道:“父亲,江春姑娘虽然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但她洁身自好,秀外慧中,娶进来必然会让时家更上一个台阶啊!”
时荣可不信这些,他相当了解自己儿子,这些话肯定是他想娶那个村妇编出来的,也正因如此,他的脸色仍然十分冷硬。
时才俊急了:“父亲,孩儿说的没有半句假话啊!”说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亮了几分。
“孩儿有证据!”时才俊的手往里襟摸了摸,拿出了一样东西。
“父亲请看!”说起来这还是江春妹妹无意中拿出来被他看到的呢。
丝帛?时荣面色沉了几分,区区村妇哪里来的钱,估摸着又是自己儿子倒贴的。
时才俊显然看懂了父亲的眼神,不由得躲闪了几分,强行转移话题:“父亲,您看上面的内容。”
时荣不想和儿子一直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想赶快让儿子死了这条心。
他一把拿过时才俊小心翼翼拿着的丝帛,准备好好挑挑刺,让自己儿子睁大狗眼看看:他看中的是个什么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时荣不知不觉已经忘记了最开始的目的。
“这是谁做的?”时荣开口,手里紧紧攥着帛书。
时才俊摸不准父亲的意思,但凭借着对心上人的盲目信任,咬牙开口:“是江春姑娘。”
时荣没有开口,一双鹰眼紧紧地盯着时才俊,久久不曾移开,似乎在思索儿子说的话的真实性。
时才俊哪受得了这般注视,颤颤巍巍开口:“父亲,是有什么问题吗?”
今日他和江春妹妹约会的时候,春妹妹身上突然掉出了东西,正好被他捡到了,女孩羞红了脸,说这是自己闲时乱写的。
时才俊自己肚子里虽然没什么东西,但是长年耳濡目染下,还是知道好赖的,春妹妹写的明显比他好多了。
江春一身素色罗裙,头上也没什么珠钗,一脸落寞:“才俊哥哥,我只是想更配得上你。”
时才俊最受不了的就是看到心上人这样的神色了,闻言急忙将女孩一把搂就怀里。
良久,他突然福至心灵,父亲不是一直不同意吗,如果他知道春妹妹这么厉害,想必会动摇的吧?
随后他把心上人的帛书要了过来,说是有大用。
当时春妹妹明显不同意,但耐不住他软磨硬泡,最后还是妥协了。
如今他跪在地上,抬头看着父亲神色晦暗不明,不由得有几分忐忑,难道春妹妹写的有什么问题吗?可是他明明觉得写的很好啊。
时才俊等了半天,发现父亲还是不说话,忍不住开口了:“父亲,其实,其实这是我写的,刚刚只是我在撒谎。”
他只当父亲长久不说话是因为春妹妹写的有什么问题,急忙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他不想让春妹妹遭受什么无妄之灾。
时荣的身子动了动,回到了书桌后面。
他还是知道自己儿子几斤几两的,这种东西凭自己的草包儿子怎么可能写得出来?
儿子此时明显是昏了头了,丝毫忘记上面还有字迹了。
观其字迹,娟秀整齐,风格清丽,很明显是个姑娘家的字迹。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这帛书恐怕真的是那个他一直瞧不上眼的村妇所写。
静默良久,时荣缓缓舒了一口气:“那个女人确实有资格进时家了。”
没等时才俊高兴多久,时荣又加了一句:“当然,只能是妾。”
妾?怎么能是妾?他曾向许诺过一定会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春妹妹的!
时荣本来都松了口,看自己儿子还一副不满意的模样,忍不住就想拿起手边的东西招呼过去:“混账!你真当时家是你想怎么样都可以的?”
时才俊眼疾手快地躲过,但面上仍是不满。
时荣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把如今的情况掰开了揉碎了讲给自己儿子。
辛家确实是官宦世家人人避之不及的商户,但这并不意味着谁都可以踩上一脚。
诚然,娶了辛家之女名声不好听,也必定会有人在背后嘴碎“时家贪慕钱财”之类的,但这都比一句“时家背信弃义”来的好听。
京城到处都是眼睛,当初从辛家拿到大半财产后,时荣曾多次告戒时家人要低调一些,耐不住时才俊的愚蠢,使得几乎全京城都知道了时家的情况。
这也就是说,人人都知道时家的钱财是因为求娶辛女得来的,倘若如今只因为辛家掌事之人仙去,时家就背弃过去的承诺,将辛女拒之门外,这才严重呢。
保不齐有人就会因为这事去弹劾时家。
如今这江春虽为一介村妇,但只从丝帛上的内容就能看出此女子胸有城府,也确实有能力做一个贤内助。
但时家对辛家的承诺在先,这江春注定只能为时家的妾。
时荣把道理翻来覆去地讲了许久,时才俊才像是明白了一般,暗澹地点了点头。
整个人看起来阴沉沉的。
时荣并没有看出来自家儿子与之前有什么不同,只当他是因为心上人不能成为正妻而郁闷。
他无奈地摆了摆手,让儿子离开了,心里却感慨:自家儿子竟能为一村妇迷了眼,看来以后要让妻子敲打敲打那个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