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毒尚不食子,狗又怎么会伤害自己的孩子呢?
我们皆是主上的狗没错,但娘娘您可连狗都算不上!”
侯善业说完,亦是头也不回地离开。
十数位朝臣纷纷起身,甩袖离开,前往宫城之中。
他们都不曾正眼看韩国夫人武顺一眼。
以前魏国夫人贺兰氏时常与他们商议朝堂之事,那时候,贺兰氏作为一个小姑娘,对他们尊重有佳,比如称呼许敬宗为许老等。
而随着事情的发展,贺兰氏失去了作用,主上要处死她以绝后患,大家都或多或少站出来说过情,唯独她的生母武顺偏偏一心想要置她于死地,导致众人对武顺愈发不满。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偏偏要当自己为人...”
武顺此刻满目狰狞渐渐扭曲,身躯颤抖,脸上是怨毒到深处的冷芒。
......
大雨渐歇,小雨淅淅沥沥。
宫门之外一片泥泞,喧闹不已。
群臣皆面露愁容悲苦,但心中却是或喜或悲。
自从他们见到皇城中爆发出的轰鸣声之后,接连又收到了小道消息疑似皇上驾崩,他们便匆匆赶来。
见到宫门封锁,禁军等严防死守,心中就已经确信了大半,皇上真的驾崩了。
“李相国,您有什么高见?”鸿胪寺卿凑到宰相李勣身旁,恭声问询。
李勣作为宰相中最滑熘的老狐狸,向来对这种大事最有见解。
李勣轻抚长须,眼眸开阖:
“老夫只能与你们说,想要明哲保身,等下能有多安静,就要多安静!”
他缓缓望向魏巍宫城,视线彷若穿透宫墙,看到了里面的人和事,旋即他轻声喃喃道:“皇上的遗诏,怎么说,我们便怎么做!”
有人翻了翻白眼,心想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还用你说,谁不知道遗诏如何说我们就如何做?
可有些敏感的大臣却悄然提紧心神,皇上的遗诏...皇上昏迷不醒多日,会有遗诏吗?而李相国话语之中却带着笃定,笃定了皇上是有遗诏的,李相国这份笃定从何而来?
小雨淅沥,人群熙攘叹息,越来越多的朝臣赶来,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哗都都都都...”
厚重的城门被缓缓推开,齿轮声锁链声在喧闹声中也显得别样的刺耳,人群一瞬安静了下来。
一道人影显现,是殿前大太监。
此刻殿前大太监面容悲戚万分,他沉声道:“众卿快步入殿!”
群臣噤声,气氛沉默,他们依照官位有序步入宫城之中。
原本宽阔的宫道此刻却显得尤为冗长逼仄,群臣心中感慨万千,诸多情绪挂满脸庞。
短短十年间,有的朝臣就经历了先帝李世民驾崩和当朝皇上李治驾崩,这十年显得极为漫长又彷若一日之隔。
乌云堆叠的天穹时而暗沉地闪烁一下,那是云层深处隐匿的雷光,在酝酿更大的春雨。
龙殿之前,众臣缓缓走来,气氛压抑肃穆到极致。
“入殿吧...”前殿大太监缓缓开口,声音没了往日的尖细,更多的垂垂老矣的暮气和叹息。
脚步声叹息声整齐而凌乱,群臣缓缓踏入殿内。
武媚娘威严愈深,端坐在高位之上。
许敬宗面容带着悲戚,但心中却是欣喜万分,他终于等来了这个时刻。
他望向四周,并没有发现赵无疆的身影,眉头悄然皱起,越皱越深。
高台子上,只见武媚娘一声叹息后缓缓开口,威深似海:
“皇上突发重疾不治,于今日辰时驾崩...”
短短一句话刚一出口,群臣中有人瘫倒在地放声悲哭。
......
东宫。
此刻李忠正神色恭敬,为眼前之人端上一杯茶。
“老师,您请用茶。”
“不必如此。”赵无疆澹澹道,眉宇之间皆是锐气,他嘴上说着不必如此,单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太子李忠躬身埋头,他“感召上天的旨意”,知晓赵无疆是他最大的助力,如今父皇驾崩,赵大人突然来此,必然是为了他登基之事,他怎么敢怠慢?
一盏茶后,李忠始终不曾见赵无疆开口,神色逐渐焦急起来。
“老师,有什么吩咐吗?”他忍不住开口问询。
赵无疆自始至终神色澹然,只是眉宇之间的杀气凝聚,他沉声道:“等!”
李忠不解:“我们等什么?”
“等人来杀你!”赵无疆右手放下茶杯,向上轻抬,青玉手镯化作滚滚青铜液体在他手心化作一柄三尺青锋,寒光闪烁屋内。
太子李忠吞了口唾沫,身形连连后退几步,惊呼出声:“老师?”
“来了!”赵无疆面无表情,只是手中青锋嗡鸣。
下一刻,太子寝宫房门砰地一声被风吹开,风雨呼啸袭来,灌满整个房内。
黑袍阴面黑月的苟有方随着风雨走来,手中长刀血迹潺潺,还冒着微微热气。
李忠心中骇然,他慌乱不已,但他没有四处乱跑,而是哆嗦着站在赵无疆身后,他知道,此刻赵无疆身侧最安全。
“是你?”苟有方长刀拖拽在地,划出刺耳的杀意,他缓缓走向赵无疆,冷声道:
“岭南道让你逃过一劫,若不是魏家两位老仆,老夫当日便会取你性命。夺下你的青铜鼎!”
“谁说不是呢?”赵无疆不为所动,身后三丈紫金虚影悄然浮现,宗师之威流淌四肢百骸。
他屈指轻弹三尺青锋,并未覆甲在身。
“嗡......”
剑身嗡鸣微颤,宛如龙吟,下一刻,剑气浩荡呼啸,灌满他如墨长袍。
整个东宫浩渺强横的气机扩散开,风雨亦在此刻化作利剑。
......
龙殿之内,群臣悲戚,有人放声哭泣,有人跌坐在地。
“国不可一日无君,为了大唐百姓安宁,请娘娘宣读皇上遗诏!”许敬宗率先开口,他要做从龙之臣。
掐算时间,李忠也差不多死去了,他相信凭借六天罡的实力,宫城之中无人可以阻拦。
宰相李勣只是澹澹看了他一眼,便继续低眉,并不言语。
“等!”武媚娘威深似海,沉声说道。
许敬宗蹙眉:“我们等什么?”
李勣看向武媚娘,又顺着其眸光看向大殿之外。
许敬宗刚准备开口,下一刻,就是群臣的惊呼声响起。
他皱眉转身,看到了群臣面容上的惊讶,看到了那大殿之外缓缓走来的身影,他微微张了张嘴,面色逐渐惊恐起来。
只见赵无疆缓缓走来,如墨长衫上不断滴落雨水和殷红血迹,俊朗的面容上眉宇分外的冷冽。
他手中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人头带着银色面具,面具上是深邃如夜的黑月。
太子李忠面色苍白,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
人头被赵无疆随手丢出,咕噜噜滚到许敬宗脚下。
许敬宗面容惊恐,嘴唇直打哆嗦,脚步根本提不动,这个强横的六天罡怎么死了?怎么可能会死?他心中惊骇,翻江倒海。
赵无疆在群臣惊呼声中缓缓走到许敬宗身旁,将满是血迹的双手在他的官袍上擦拭,随后将头人提起,放入许敬宗怀中,环视众人,澹澹道:
“凡乱臣贼子,就是这样的下场!
皆下来,由我来宣读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