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年岁看起来已年近七十,对于毫无修为得普通人来讲,能撑到古稀之年,实属不易了。
布满皱纹的面容如同盘根错节,饱经风霜的老树皮般粗糙,颤颤巍巍的伸出已经干枯的双手,在空中不知所措的笔画着,扶着老人胳膊的二麻子,当即会意,赶紧抽出了木桌旁有些破旧的木椅,木椅有些高,老人步履蹒跚,行动颇有不便,在二麻子的搀扶下,这才小心的坐上了去。
待老人坐稳后,二麻子这才松开了手,望着在站在桌边的萧月明和苏蓝,连忙招呼到:
“萧兄,苏兄,我娘年纪大了,这腿脚也不灵便,招呼不到位的地方,请多多见谅啊。”
“不碍事。”
萧月明和苏蓝皆点了点头,随后一同落座。
二麻子将刚刚倒好的茶水摆在了两人面前,就在这时,只见那老人缓缓开口道:
“儿啊,可是你的朋友们来了吗?”
老人的声音很是苍老低沉,说话时望着正坐在她对面的萧月明二人,但灰暗混浊的眸子,却不停转动着,语气也有些疑惑,想来是老人的眼睛,随着年岁的增长,已经看不清亮了。
二麻子握住自己娘亲干瘦的手背,随后附耳轻声:
“是啊,娘,你上次不是说过,要瞧瞧我的兄弟嘛,今天便带他们来看望你,我这两位兄弟,可是比那些大公子哥们还要俊俏,还要不凡呢。”
老人闻言,布满皱纹的面容上,展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随后面色拘谨的问道:
“听我儿说,还有一位大人,前些日子登上了白月楼台?”
苏蓝喝了一口桌上的粗茶,入口有些许苦涩,实在算不上什么佳品,听见老人发问,苏蓝轻声应着:
“是啊,老人家,他叫萧月明,就坐在我的身侧,我和麻子兄能登上楼台一赏风光,可都是托了他的福气呢。”
瞥了一眼苏蓝狡黠的眼神,萧月明亦有些无奈。
老人双手颤抖的撑着木桌,欲要起身,二麻子害怕老人摔倒,便扶着她站起了身。
老人躬着腰,面朝着萧月明二人,便要行低头弯腰行大礼,萧月明和苏蓝见此,岂敢有所怠慢,赶紧从木椅上站起。
扶着老人家的胳膊,隔着衣物,能感觉到老人枯瘦硌手的小臂,萧月明将其扶起,却是万万不能受此大礼:
“老人家,您这是何意?您已如此大的年纪,这般所为,不是在折煞晚辈们么。”
老人弓着腰,紧紧抓着二麻子的手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我虽然年纪大了,眼睛快瞎了,耳朵也不好使了,但活了这么久,也算懂点东西,我知道,登上白月楼台的都是大人物,将来是要做官的。”
“竹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有几斤几两,我这个当娘的还不清楚吗,两位大人能愿意带着竹儿一起,我便感激大人们的厚爱了。”
老人家说到此处,布满老人斑的双手抱
拳,不停的朝着萧月明和苏蓝行礼。
“娘……”
年至古稀的母亲这般,不都是为了自己吗,二麻子声音颤抖,泪水不自知的从眼角缓缓滑落。
将作揖的老人家扶到木椅上,众人围坐在木桌前,萧月明望着和自己母亲相互依偎的二麻子,心中也浮现出了一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转眼间,已经过去了近九年,长穆何在他的记忆里,就好像色迹斑驳的绸布,正在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停消的退着,直至如今,萧月明已有些记不得她的容貌了。
幸福,总是能感染他人,萧月明的嘴角微微扬起,随后说道:
“老人家,麻子兄也没有您说的那般不堪,他先前在客栈里打杂,自然没有机会接触到武学,从今后开始,我便会教麻子兄运气的法门,这样在江湖上,他便有自保之力了。”
二麻子闻言,面色亦是一喜,满脸的麻子,都在不停的跳动着:
“那以后,我二麻子岂不是习武之人了?以后说不定学有所成,就能自己开创个什么教派,萧兄和苏兄当教主,咱好赖也能混个护发长老啥的过过瘾。”
说道至此,二麻子仿佛觉得自己已经鲤鱼跃龙门,乌鸦便变凤凰,一飞冲天了,各种憧憬和幻想,都一股脑的涌上了心间。
抓着萧月明的衣袖,只见他语气激动的说着:
“萧兄,萧兄,不是都说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么,时间不能浪费啊,你快些教我怎么练武,这每浪费一瞬,我就觉得离成为高手远了一分啊。”
“春宵一刻值千金?”
萧月明与苏蓝不由得相视一笑,皆有些无语,瞧见急不可耐的二麻子,萧月明英俊的面容展颜笑道:
“麻子兄,这武学一途,岂是一蹴而就的?哪怕是资质逆天的天才,都需要日以继夜,年复一年的打磨功法,才能获得大成就,现在,不急于这一时片刻。”
“修习一旦急于求成,便有可能会走火入魔,到那时,别说什么当护法长老了,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一个问题。”
二麻子坚定的点了点头,他虽然胸无点墨,但却是个懂的抓住机遇的人,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他不想错过。
粗茶虽然苦涩,但苏蓝却好像爱上了这特殊的味道,不一会儿便饮了三杯:
“对了,麻子兄,你家中可还有兄弟,怎么从来没见你提起过?”
二麻子习惯性的挠了挠头,随后咧嘴一笑:
“哎呀,瞧我这记性,还从来没跟苏兄讲过呢,我叫刘竹,家中排行老二,早年间,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可惜那时候家里穷,没能养活下来,我还有一个弟弟,叫刘林,在附近的集阳县摆摆杂货,虽然挣得不多,但维持生活,已经足够了。”
苏蓝和萧月明,这还是第一次知晓他的真名叫刘竹,平日里二麻子的叫着,也都习惯了。
“刘竹,当真是好名字呢,这以后怎么称呼你啊,刘兄?”
苏蓝出言问道。
二麻子摆了摆手:
“刘兄,我自个都听不太习惯了,还是叫我二麻子吧,简单,好记。”
经过闲聊,萧月明二人才知道,二麻子的娘亲,早年间乃是一家商贾大户里,一位小姐的侍女,也精通一些琴棋书画,随后结识了二麻子的父亲,两人一见钟情,便顺势结了姻缘。
几人相聊甚欢,夕阳西下,转眼间便已到了黄昏,萧月明和苏蓝本想先回白月郡,但却被二麻子拦了住,硬要留下他们一同吃晚饭,二人推辞不过,便应了下。
乡间的黄昏景色宜人,火红夕阳洒满了天边的西方,如同一团正在烈烈燃烧火焰,正熏烤着蔚蓝的苍穹,萧月明和苏蓝并肩站在木屋外,凝望着眼前这醉人的景象,天云村没有阁楼高塔,遥遥眺望而去,可以将方圆数里的范围,都尽收于眼底。
火红中夹杂着淡淡黄色的余晖,铺洒在茂密的树冠,它如同一片金色的海洋,象征着落幕,缓缓流过一间间的屋顶,炊烟袅袅升起,就像是金色海面上泛起的水泡。
余晖将二人笼罩,萧月明双手背负,随后缓缓转头看向身侧的苏蓝,此时苏蓝正在目不转睛的观赏着周遭的美景,白色的面纱,在黄昏的照耀下,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闪烁如宝石的眸子中,好像印刻着万千星辰。
萧月明再也无法离开自己的视线,与她相比,周围的一切,在此刻都黯淡无光了……
苏蓝心有所感,疑惑的转过头去,望着这张正痴痴看着自己,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容,心脏止不住的急促跳动了起来,颔首低眉,苏蓝轻咬着红唇,小声道:
“你、你看着我做甚?”
“哦,苏兄一个男子,让人瞧了两眼,便害羞了么。”
萧月明移开了凝视的眼神,甩给了苏蓝一个动人心魄的侧颜,语气淡然。
奇怪的气氛被萧月明一语终结,苏蓝连忙拍了拍胸脯,提醒着自己千万不能因为这无良的死人,而气坏了自己。
纤细的手指紧握着,好看的美目微眯,她已经没有了赏景的好兴致,此时,正巧一只在闲逛的麻鸡,迈着灵动的步伐,一步一顿的凑到了苏蓝的身前。
麻鸡停住了步子,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位自己从未见过的两脚兽,小小的眼神中,蕴含着大大的疑惑。
麻鸡的不解,在此刻正在气头上的苏蓝眼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一脚将麻鸡无情踢开,苏蓝指着它,恶狠狠的出言威胁:
“哼,你这个公鸡,还敢盯着本公子看,一会儿便将你拔毛宰杀,做成叫花鸡吃,看你还能这般嚣张!”
危险之言传入萧月明的耳中,不由得暗自打了个冷战,听出了苏蓝话中可是意有所指啊,轻咳两声,语气缓和道:
“苏兄,这只鸡不过是无心之举,你又何必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消消火气罢。”
苏蓝美目依旧盯着那只在园中闲庭若步的大公鸡,语气冷冷道:
“哼,为时已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