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来越深了。
热闹的一日的京城慢慢沉寂下去。
月色照不到的暗柳小巷中,却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亥时三刻,容铮在镇南王妃百般阻拦中离开镇南王府,乘马车前往百花楼。
一路上,无数身着夜行衣之人跟随。
都是各府派来暗中盯哨之人。
永顺帝虽没有阻止,但话里话外让容铮三思而后行的意思,已经传达得各府皆知。
想想……
阳春白雪的镇南王府世子容铮,今夜之后,就将从天上掉落下来,那是一种怎样的振奋人心?
马车中,从镇南王府出来后便一直僵直着身子的莫离,小心的打量着容铮。眼看百花楼越来越近,他终于忍不住小声的、不确定的问道:“世子,我们当真要去百花楼?”
容铮的回答是:在马车停靠百花楼后,直接推门走下马车,随着前来引路的青衣进入百花楼。
他的‘堕落’,并未让跟随而来的人们离去。
这些人反而将百花楼前前后后都包围起来,容铮若只是来走个过场,是绝逃不过他们眼睛的。
镇南王府。
“这个孽障!”在派去跟随的人回来禀报容铮已经进百花楼后,镇南王妃王氏挥手摔碎了一桌名贵茶盏,面容更是狰狞可怖,“这个孽障!”
一旁坐着的王老太爷和王老夫人、王平、王栋面色同样难看。
容铮若是失了永顺帝的圣宠,对他们的计划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这种事,他们是绝不允许发生的。
“都是你!”王氏在王老太爷和王老夫人的低气压中彻底爆发,将所有怒火通通转移到了容尧身上,“如果不是你在暗中引导,他怎会这般自甘堕落!”
容尧一向不与王氏争辩,闻言也只是多喝了两口茶。
王氏早已经习惯了他的敷衍,放在往常,她也就摔上两个名贵的瓷器消消火就作罢,今日却咽不下那个气的急冲上前,扬手就朝他手中的茶杯打去。
杯碎,茶浇容尧一身。
容尧抬眼,眼底的寒意惊得王氏生生的打了一个寒颤,张嘴,往日里那些尖锐刺耳的话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眼神……
“你这是做什么!”眼见气氛不对,王老太爷给王老夫人使了个眼色。王老夫人挺了挺腰背,喝道:“还不赶紧跪下跟王爷道歉!”
“我为什么要跪!”道歉两个字像是扎人的针,刺得王氏连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为什么要跟他道歉!我做错说错什么了!父亲、母亲,他就是故意让铮儿去的百花楼,他就是故意的让我王氏难堪!”
“闭嘴!”王老夫人猛的一拍桌子,眼神冷戾,“跪下!”
王氏身子一哆嗦,在王老太爷和王老夫人眼神的逼迫下,不情不愿的跪了下来,道歉的话,却是怎么也不肯再说了。
“冷峭,送客!”容尧根本不屑解释。
“老太爷、老夫人、两位老爷,请。”冷峭人如其名,冷沉着一张脸,伸手作请。
“王爷这是何意?”王老太爷沉不住气了,皱眉看向容尧,眼底盛载着各种不满,“这些年王爷病卧在床,我王家为镇南王府东奔西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王爷这般翻脸无情是不是过了?”
“冷峭,将折子给王老太爷。”
在容尧的吩咐下,冷峭将怀中的折子拿出来,递向王老太爷。王老太爷看一眼容尧,又看一眼神色渐渐变得严肃的王栋和王平后,接过折子。
才看了不到三句话,王老太爷的脸色就变了。
将折子往桌上一拍,他怒道:“简直是胡说八道!”
王平在王栋的指使下,上前将折子捡起来,同样只看了三句话,脸色就变了。一目十行看完,他不发一言的将折子递向王栋。王栋绷得住气,面无变化的看完折子,面向容尧道:“我王家对王爷如何,无愧于心。王爷若是不信任王家,大可将写这折子之人请出来,我们当面对质。”
容尧扫一眼他,“当面对质就不用了,王家如何,还轮不到本王来定夺。”
王栋瞳孔微微一缩,“王爷……”
“本王当年既让出太子之位,就没打算再染指朝堂。王家的是是非非,也就轮不到本王来指手划脚。王家是清白也好,是肮脏也罢,自有皇上裁决。”容尧打断他的话,“是以,王兄也不必向我多做解释。”
王氏听出他们话中的不对劲,却又不知生了何事。她迅速的爬起来,从王栋手中夺过折子,快速看完后,面色微微一变,“哥,你们……”
王栋看她一眼。
王氏赶紧咽下后半截话,转向容尧,“王爷,父兄拉党结派是不对,可并没有伤害到王府的利益。再说,这朝中的大臣们,哪个没有拉党结派?就是王爷不也三不王时的要与督转运使庞大人见上一面吗?”
容尧看着王氏。
王氏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步,察觉到今日两次的胆怯,又让她羞愤道:“难道妾身说错了?”
“你没有说错。”容尧开口,嗓音淡淡的,“你王家想要的一直是中宫皇后之位,让你跟着我这么个废物屈居于镇南王府,算是委屈你了。以后……”
“王爷既然知晓委屈妾身,就多劝劝铮儿听从他外祖父和舅舅的安排,莫要再事事处处都与之做对就行了。”王氏飞快的打断容尧的话,她是绝不承认她在害怕,害怕容尧即将要说口的话,“他外祖父、外祖母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他好,让他别不知好歹!”
容尧笑了一下,“这么多年下来,原以为你足够了解本王了,看来,是本王奢望了。冷峭,准备笔墨。”
“王爷这是……”王老夫人试探相问。
“这么多年,委屈王妃跟着本王受苦了。本王不知好歹了半生,大概后半生也改不了,所以就不委屈王妃再继续跟着本王受苦了。”容尧平静道。
“王爷要休了妾身?”王氏不敢置信。
“不,是和离。”容尧道。
“那和休弃有什么区别!”王氏质问。
冷峭很快就将笔墨纸砚给拿了过来。王氏疯了一样,将所有东西夺过来,又扔出去,“妾身兢兢业业打理着镇南王府十余年,如今铮儿大了,王爷便想休了我,另抬娇妻美妾,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