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府,华清院。
吴氏陪着顾老夫人说了一个时辰的话,留下顾娇午时陪着她用膳后,退了出来。
走得离华清院稍稍远些后,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又抬头望向天上的太阳,之后,幽幽叹了口气。
秦嬷嬷低声劝慰,“郡主是福泽深厚之人,必然不会有事的。”
吴氏再次叹了口气,“这都一个月又过了大半了,我倒是还能撑住,老夫人……”
青霜每过三日都会往府中来一封信,只是信再多又有何用呢,对顾青阳的描述,永远都是那句还在药阁八重殿,暂未出来。天山有药阁,药阁分九重的事,以前没有听说过,这一月余,跟着青霜的那些来信,吴氏已算是知根知底了。
知晓得越多,也就越担心。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秦嬷嬷再次劝慰。
吴氏轻轻摇摇头,这样的话,也就是宽慰自己一时半刻罢了。抬脚走了几步,她吩咐,“老夫人近些时候胃口都不甚好,你且吩咐厨房那边,饭菜都备得清淡爽口些。”
秦嬷嬷点头应下。
走了片刻,吴氏又问道:“六小姐近两日可还有来?”
半个月前,顾琳琅突然跪倒在镇北王府的大门口,哭诉着她想回来的话,引了周围很多人的围观。顾老夫人整日的担忧着顾青阳,原本就吃不好睡不好,吴氏怕此事再闹她心,当即便让人将顾琳琅给撵走了。
暗中也派了秦嬷嬷去了解情况。
才知道,她早就回了京城,只是一直住在清云庵中,没有露面而已。
得知顾青阳受重伤,生死不知,她便存了一丝希望,赶紧前来祈求谅解。
被撵走,她自然不甘心,往后几日,她几乎日日都会来,且还专挑下朝,左邻右舍之人回府的时辰过来。
吴氏拦过两三次后,顾老夫人还是知晓了。
顾老夫人倒没怎么动气,让陈嬷嬷去说了她几句后,又警告了门房,不得让她靠近的绝情话。之后,她倒是没有再来,但吴氏总归不是太放心。
“没来了。”秦嬷嬷找了人暗中盯着顾琳琅呢,“早几日,倒还时常在京城徘徊,这两日倒是安分了,规规矩矩的躲在清云庵中,连房门都没有出过几次。”
“嗯,你让人将她盯紧些。”吴氏吩咐。
终归是镇北王府的小姐,出了什么事,传出去了,脸面上也不太好看。
秦嬷嬷再次点头应是。
回到宁清院,才坐下,便有婢女来报,“贵妃娘娘回府了。”
秦嬷嬷看向吴氏。
吴氏沉凝了片刻,坐着没有动,只让秦嬷嬷去厨房中,多加了十余道菜。不管顾乔要不要留在府中用饭,备着总是有备无患。
“母亲。”顾老夫人站在华清院外,看到顾乔走近,便要见礼。顾乔快走几步过来扶住她的手,“母亲这是想折女儿的福吗?”
女儿?
自打十二年前,镇北王府经历过那一场浩劫,她从冷宫出来后,顾老夫人便再也没有听过她如此自称了。不动声色的收回手,顾老夫人退后几步,坚持给她见了礼,“礼不可废,且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规矩一些,总是没错。”
顾乔正色,“母亲说的对。”
话落,她扶着顾老夫人进了华清院正堂,扶着她坐下后,退到常中央,双膝跪下,“母亲给贵妃见礼,如今,也该轮到女儿给母亲见礼了。”
话落,顾乔端端正正的给顾老夫人磕了三个头,“顾青阳受伤,情况不明,身为女儿,本该时时陪伴母亲左右,却因身份所束,无法敬孝,还望母亲谅解。”
“这是做什么?陈嬷嬷,赶紧将娘娘扶起来。”顾老夫人眼底神色微微沉凝。
陈嬷嬷上前去扶顾乔。
顾乔神色委屈,“我记得以前不管母亲是进宫,还是我回府来,没有外人在时,母亲都是唤我乔儿。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才惹得母亲如今连我的小名也不肯叫了?”
顾老夫人低叹一口气,示意陈嬷嬷将她扶起来后,方才道:“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凡事还是谨慎些好。”
顾乔走到顾老夫人身边坐下,抱住她的胳膊,将脑袋轻搁到她的肩膀上,“母亲说的我都懂,只是这里是镇北王府,是我生长了十余年的家,如果在这里我还要事事小心谨慎,活着未免也太累了。”
顾老夫人轻轻挥手,将一屋子伺候的婢女都遣下去后,正色道:“是不是宫中又出了什么事?”
顾乔摇头,眼圈却忍不住红了红,“母亲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这样子还叫没事?”顾老夫人将她脑袋推起来,静静的看着她的双眼。
顾乔抹了把眼泪,“我真的没事。只是母亲太长时间未曾进宫看望过我,心中有些难受罢了。”
“是因为青阳?”顾老夫人直接问道。
顾乔眼泪夺眶而出。
片刻后,她控制好情绪,慢慢说道:“是。青阳受伤,我原本早就打算回府来问一问情况的。只是那时候,皇上不允。昨日,皇上到长乐宫来,特意让我回府来看望母亲,顺便打听青阳的事。母亲,皇上已经许久不曾到过长乐宫了。上一次来,是为了衍儿和太傅府朱二小姐的亲事,呵。”
“朱太傅是梨山书院的副山长,朱相如、郑氏也都是梨山书院的夫子。为了青阳,衍儿和朱二小姐的亲事,我应也就应了。可这次,崇州郡的事暴露,太傅府再次遭到天下人的谴责,皇上又想故技重施,我不想再忍了。”
顾老夫人脊背挺直,面上神色无波无动,“皇上让你来做什么?”
“倒也没什么,就是让我问问青阳的情况。”顾乔道。
“皇上一向对青阳恩宠有加,青阳受伤,皇上多关心几句也是应该的。”顾老夫人让陈嬷嬷将昨日收到的信拿出来,递向她,“这是青霜写来的信。”
顾乔接过来,看过一遍后,拧眉道:“药阁八重殿是什么?”
陈嬷嬷细致的跟她解释了一遍。
顾乔眸光动了动。
陈嬷嬷知晓得这么详细,证明青霜来的并不只这一封信。但看母亲的态度,也并没有要将所有信拿出来给她的意思。嘴角微抿,顾乔问道:“青阳受了这么重的伤,身边只一个青霜,恐怕照料不过来吧。母亲怎么不多派几个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