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尚书,留步!”
就在卢植走到大门,准备离去的时候,忽然看到吕布抱着女儿又跑了过来。
他疑惑回头,没好气地道:“吕都尉还有何事?”
想他当初为北中郎将,率三万精兵平定河北黄巾。如今为了四百人的侍卫,居然被这家伙如此拿捏,心里没气是不可能的。
但又不得不承认,郎中令一职事关何太妃和刘辩的性命,更算是为大汉正统保留下了火种——这些,又全赖吕布所赐。
是非分明的他,心中也是感激的。
故而面对吕布,此时他的心情十分复杂:“吕都尉有话快说,趁老夫还未反悔!”
“哦,”吕布便微微一笑,跟面对李儒时的笑容一模一样:“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突然想起卢尚书跟华子鱼师出同门吧?”
华子鱼,华歆,汉末三国时期名士、重臣,官职魏国太尉。
早年拜故太尉陈球为师,与卢植、郑玄、管宁等为同门,又与管宁、邴原共称一龙,华歆为龙头。
汉灵帝时期,华歆举孝廉出身,任郎中,因病去官。后得大将军何进征召,如今正出任尚书郎,是此时尚书卢植署下的一员。
“不错。”卢植眼神警惕,不安地道:“汝问他何事?”
“哦,真不是什么大事儿。”
吕布这下连词儿都懒得换,直接道:“卢尚书也知道,某麾下那些杀才,让他们砍人没问题,但署理公务就一窍不通......”
“别的不说,最起码得有个能写会算的人,来帮某将营中的辎重、粮秣、兵甲、战马什么的料理清楚吧?”
这些事务,本应是他这个骑都尉来负责的——毕竟朝廷每年给他比两千石,不是让他到军营打个卡就完事儿的。
当然,也不需他亲力亲为,军营中也有计吏和粮官,去负责具体的事务。
但吕布连这些都懒得管。
卢植闻言便冷笑,道:“吕都尉所言不差,这些的确需好生统计。只不过,这些同老夫又有何关系?”
一听这话,吕布也笑了:“卢尚书,你要是这样说,那......”
“老夫从未见过汝这等厚颜无耻之人,又想拿太妃和弘农王,来胁迫老夫是不是!”不等吕布说完,卢植就怒了。
谁知,吕布还是笑。
还拍了拍吕魅脑袋,示意她没事儿:“魅儿乖,爹爹只是跟卢尚书谈事。他脾气不好,你以后不要学他。”
卢植一看粉凋玉琢的吕魅,当即也有些后悔,赶紧换上一副好脸色,笑着哄道:“小女娃莫怕,老夫不是凶你,是在气你父亲。”
“你以后可不要像他一般,净惹老人家生气。”
谁知,吕魅非但不怕,反而还诡秘一笑,自信地道:“卢公,你是说不过爹爹的......”
卢植当然不信。
不料,随后吕布就道:“既然卢公如此,那某也只能摊牌了,不装了......卢公还不知道,董卓除了想杀太妃,趁机盗取皇陵外,还想纵兵劫掠雒阳吧?”
“纵,纵兵劫掠雒阳?”
“不错,你看这计策多好,又能让士卒杀个过瘾,抢夺钱财。还能让他们手上沾了血,上了董卓的贼船。”
“日后董卓一旦倒台,他们一个个便都是帮凶,谁也逃不掉,只能一条道跟着董卓走到黑。”
说着,吕布便感慨:“老董这人别的不行,这方面可谓炉火纯青,你不服不行。”
卢植闻言一凛,心下生寒:这手段的确一点不光明伟岸,但可怕的是,它却十分有效管用!
然后,又看向吕布,他知道对方肯定还有话说。
果然,吕布随后便拍了拍胸脯,道:“某虽不才,却也凭一张三寸不烂之舌,终于说服董卓另辟蹊径,才避免了那般丧心病狂。”
“然某一方面要料理军务,另一方面又要处理此时。再说句不怕您笑话的事儿,这家里也不太安宁。”
“若卢公此时不来帮衬一把,某一旦精力不济、分身乏术,必然可能出纰漏。”
“届时董卓治我的罪不算什么,问题是他还会重新采用纵兵劫掠雒阳的法子,来笼络那些士卒......”
说完,他便一言不发,死死盯着卢植。
吕魅见状,也学着他的模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卢植先是惊恐,随即庆幸,接着又羞恼,最后无可奈何,咬牙切齿地道:“吕奉先!......”
“嗯?......”吕布都懒得张口,用鼻音回了一句。
“老夫回去后,便找华子鱼谈谈......”
说完,似乎觉得太过耻辱,又强行挽尊道:“但老夫与他只是同门,平时虽也有些提携,但他渊清高洁,生性孤傲,究竟会不会真心辅左你,也未尝可知。”
潜台词就是:你这三姓家奴,声名狼藉,人家看不上你可不关我的事儿!
吕布却嘿嘿一笑,连回复都懒得,只吩咐魏续道:“好生将卢公送走,路上车慢点,别再气着他了......”
卢植大袖中微微抖动,显然都想动手。
吕魅见状,赶紧从吕布身上下来,安哄道:“卢公别生气,你打不过爹爹的......魅儿给你饴糖吃,别生气了。”
“唉!......”卢植最后一跺脚,这次离去的背影不是萧瑟,而已是悲愤了。
吕布却心满意足,托起下巴思忖道:唔......李儒那里薅了一把,卢植这里也薅了一把,还能从谁那里再薅一把呢?
然后,便听到门外有些吵闹,唤过魏续问了一下,眼睛突然亮了。
“回主公,外面据说是蔡大儒被太尉征辟回雒阳了,委以祭酒一职,还将隔壁的一处宅院赐予了蔡公。”
“蔡邕蔡伯皆回雒阳了?”
吕布笑了,忍不住又笑了:“正头疼自己没啥文化细菌,不知道如何给骨瓷写文扬名,老天就把蔡邕安排成了邻居。”
“此乃天意呐!”
“不再去他那里薅一把,天理不容!”
随即吩咐魏续,道:“去甄官署那里取两件烧好的骨瓷来,高邻落户,我等理应前去拜访恭贺一番。”
等魏续取来过后,他当即便笑吟吟地前去,待府门打开时,眼前不由一亮。
只见开门少女虽一身士子装,然婀娜姣美的体态还是无法遮掩,相反更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明眸善睬中,不见一丝媚态。妩然一段风姿中,幽香澹澹传来。尤其修长的玉颈下,肤如凝脂,让人不自觉浮想联翩。
盈盈坐落这院中,却彷佛琼枝一树,栽种青山绿水间,尽得天地精华;又似昆仑美玉,落于东南一隅,散发着澹澹华彩。
蔡琰,蔡昭姬。
“足下何人?”
蔡琰开口,嗓音也如她身段儿一般婉约,让人如沐春风:“家父新入雒阳,尚未安置好宅院,并不打算见客,还请足下见谅。”
吕布便示意魏续将拜帖奉上,然后道:“女公子误会了,在下并未是客,乃是隔壁宅院主人。倾慕蔡大家久矣,特带来一些礼品,恭贺蔡大家重返雒阳。”
言罢,让魏续奉上骨瓷,不待蔡琰拒绝便告退。
从蔡琰的话中听得出来,蔡邕人虽然来了雒阳,但眼下并不想太过涉足政治。甚至,连董卓给准备的仆役僮奴都未接受,开门还需蔡琰代劳。
不过,他也不心急。
已经是邻居,也不差这一时半载......最重要的,骨瓷蔡邕收了别送回来就行。
想到这里,不待对方反应过来,他拔腿就跑。回到自己府中后,还赶紧‘砰’的一下关紧了门。
蔡琰娥眉紧蹙,看着地上留着的两方锦盒,不由朱唇轻启:“真是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