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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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艾丽卡等人跟着瓦洛斯前往城堡中心的时候,罗南伯爵则依然待在高层的书房中愁眉苦脸的思考着之前艾丽卡所说的事情。

面对伯爵的诚恳请求,艾丽卡果断的做出了回绝,并且还给罗南伯爵提出了一个无比头疼的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今天没有出现的话,你们打算怎么度过这个难关?”

这是艾丽卡的原话,同时也是罗南伯爵刚才苦思许久的问题。

如果是是在几个月以前,乃至艾丽卡她们来到罗南堡之前,或许罗南伯爵在面对这场灾难的时候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回答自救。可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当灾难真的发生之后,自己竟然会变得如此软弱,如此的不堪。

也或许是因为凡人的意志就是这么脆弱吧,毕竟在罗南伯爵看来,艾丽卡这个人的背后可是有神祇的存在,所以当灾难临头自己一筹莫展之际,竟然下意识的去选择了向神祇或是神祇的使者求助,这在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的罗南伯爵眼中的确是有些荒唐。

卡基翁·罗南的出身非常普通,他的家族没有经历过什么大起大落般的史诗过往,同时也不是什么地位显赫的大贵族,卡基翁从小也不曾有过什么“天资聪慧”之类的赞美,但是他在刚刚成年伊始便成为了阿鲁贝格·米海尔的“行政顾问”,而从此之后他的人生就变得不那么单调了起来。抛开个人与家族的私交先不谈,当年的还未继承爵位的阿鲁贝格之所以看中了卡基翁则的确是相中了对方的才能,只不过这份才能在阿鲁贝格继承爵位之后方才在众人眼中崭露头角。

人们常说米海尔公国之所以能够独立并迅速发展至能够和索利斯王国抗衡就是因为米海尔家族所掌握的那些战团,但这个问题在米海尔大公的眼中却又是另一种答案。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卡基翁·罗南,当年如果没有他的话,那么米海尔公国或许并不可能存在。

卡基翁·罗南最擅长的能力便是政治外交,在公国独立之前他便奉阿鲁贝格的命令进入了索利斯王国首都卡塞根的贵族圈中为米海尔家族的崛起寻找合适的机遇。在那个贪污腐败最为盛行的年代,卡基翁·罗南可谓是如鱼得水一般的在其中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利用他那天赋异禀般的外交手段在短短的数年之内就帮着阿鲁贝格笼络到了无数的支持者与协力者,甚至那些米海尔家族的政敌们在阿鲁贝格举起独立旗帜之前也对此毫无察觉。

除此之外,卡基翁还是一个出色的演说者。他在卡塞根的那段日子里也也悄悄的接触过许多不满但是索利斯王国的贵族以及地下团体,并且凭借着自己的伶牙俐齿与充满蛊惑性质的演说成功的为阿鲁贝格吸引到了诸多帮手。目前公国的数个兵团中就有一个兵团的前身就是当年的索利斯王国中的一支民兵团,而且当年他们可是在卡基翁的一通演说与劝解下拖家带口的加入到了米海尔旗下。

另外一点,卡基翁也是一个很有胆略的谋略者。当初他在卡塞根可不单单只是和别人斗斗嘴这么简单,为了能够在最大程度上减轻索利斯王国对于米海尔独立的压力,卡基翁用了数年的时间在卡塞根布下了一个十分凶险的赌局,其内容则是带着一支倒戈的城堡卫队在米海尔举起独立旗帜的那一刻在卡塞根发动一次政变来为其拖延时间,当然政变的主角并不是卡基翁而是一位没什么势力的王子殿下。卡基翁表面上打着投入对方旗下的幌子明目张胆的为米海尔家族牟利,并且还想方设法的将吸纳进来的大多数人发展到了米海尔的麾下,并且在那个关键的时间点上诱惑这位王子认为时机已到所以当机立断的发动了政变妄图夺权。

只可惜这位倒霉的王子并不知道,他麾下的大多数人都不听从他的号令,所以在这场声势极为浩大的政变发动之时,索利斯王国的所有视线就都投到了这边,从而有意无意的忽略掉了一位边境贵族的造反。

最终的结果自然是小王子政变失败而被捕,同时卡基翁却趁机带着众多的部下以及趁火打劫到了索利斯王室一部分财,然后竟然产安全无恙的离开了卡塞根,直到王国这边回过神来注意到他的时候,卡基翁已经带着大量的人员与财富到达了玛利亚堡。当然了,除了这些东西之外,卡基翁还声带拐走了一位索利斯王室的小公主,并且两人在一年之后的公国建国庆典之后就举行了婚礼。而这位当初被卡基翁以花言巧语拐回来的小公主名叫哈洛娜·索利斯,同时也是威斯克的生母。

顺带一提,现任的索利斯王,人称“索利斯六世”的伯兰特·索利斯,他正是哈洛娜的亲弟弟。而若是当初没有卡基翁的这一出政变戏码的话,或许之后的索利斯王位还轮不到他,并且在他继位后发动的第一场对米海尔公国的战争借口便是“夺回哈洛娜公主”,虽然这个借口大家只当做了一个笑话来看,即便是哈洛娜公主本人也对此嗤之以鼻。毕竟伟大的索利斯六世可是踏着自己那些兄弟姐妹们的鲜血才坐上黄金王座的,所以哈洛娜公主大概就是那个年代唯一一个幸免于难的索利斯王族血脉了。

公国正式建立之后,卡基翁·罗南的功绩被刻在了米海尔家族的陵园之内,甚至米海尔大公给自己预备的石棺上都雕刻上了罗南当年的丰功浮雕。毫无疑问,对于那一辈人来说,罗南伯爵的前途与荣耀可谓是不可估量的,但谁都没有想到立国后的一年之内,原本被人众星捧月的卡基翁·罗南竟然从贵族们的社交圈子里消失了。事情的起因是在那场立国之后的封爵仪式上,米海尔大公竟然只给卡基翁敕封了一个伯爵头衔,虽说这个伯爵的领地要比寻常的伯爵打大上许多,但归根结底这也只是一个伯爵。

当人很多人都认为米海尔公爵昏聩,或者是在打压功臣,但实际上别人不知道但卡基翁很清楚这件事的原因,倒不如说这恰恰就是卡基翁自己提出的建议。因为他在帮助公爵从王国中拉拢人才的时候就已经看透了王国的腐败根源,而很不幸虽然他拉拢到了一群看似公正且充满理想的新贵们,但实际上权利与财富永远都是最好的堕落温床,所以在立国之后,享受到了更高的权利与地位之后,这些人中的一大部分绝对会成为新的腐败贵族并威胁到公国的统治。为此卡基翁与阿鲁贝格等一众关系密切的人制定出了一个未来解决此法的决策,那边是将卡基翁自己弄成一个不满阿鲁贝格的贵族,然后成为一杆新的反动旗帜。

但凡今后国内出现腐败贵族或是野心家的话,对方多多少少都会与这位不满米海尔大公的公国功臣有所接触,所以卡基翁便可以名正言顺的与其来往并查明底细与牵连,从而能够将公国内的腐败连根拔起。让刚诞生的公国在“壮年”之时用剜肉去疮的粗暴方式断绝腐败的蔓延这的确有些冒险,但卡基翁与前任格雷维尔子爵等一众米海尔心腹们却非常赞同此举,并且众人言道就算这一次无法根治,那么在这种残酷的先例威慑下,公国至少百年之内都不用担心新的腐败贵族诞生。

虽然米海尔大公并不喜欢这个方式,但当时他身边的三个孩子全都处在幼年阶段,他们的能力与心性大公都不了解,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孩子立刻就变成一个英明神武的继承者,而人心总是会变得,就算是年幼时期多么的聪慧,那长大之后也有可能在某个契机的影响下变成荒淫无度的统治者。阿鲁贝格不想拿米海尔家族以及公国的前途做赌注,所以为了公国未来的稳定前途,米海尔大公咬牙下定了决心执行了这个计划,也就是从那之后,卡基翁·罗南就成为了一盏夜灯,无时无刻的吸引着公国中的各种害虫败类前来自投罗网。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冒险的抉择,因为即便是卡基翁坚定信仰且20年如一日的自省自身,但结果虽然没有让自己被那些败类们同化,但自己的过去的锋芒也渐渐的被磨去了棱角。

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过去的人生,罗南伯爵惆怅的看了看窗外依然散发着血气的罗南堡叹了口气。自己终究还是老了,年轻时代的意气风发早已不复,随之失去的还有胆量与谋略,甚至是自己的挚爱。

卡基翁慢慢的来到了书房的一面墙前,他轻轻的拉来了墙壁上的帘子,随后泪眼婆娑的看着帘子后面的那副画像有些失神。

画中是一个穿着礼服的少女,她的怀中却捧着一束鲜花以及一束麦穗,她笑的非常甜美,并且站在阳台上遥望着前方的景色。温暖的阳光洒在了她的身上,伴随着礼服上的宝石点缀泛起的光芒让这个美丽的少女变得充满了神圣感。或许在十几年前,卡基翁还会毫不吝啬的称赞对方是一位“象征着美丽的女神”亦或是“降落到凡尘的女神”等夸张的赞美之语。

画中的人自然是卡基翁的亡妻哈洛娜·索利斯,这幅画作于两人刚刚结婚的时候,而作画的人则是卡基翁自己。画中的地点就是在这个荆花城堡的书房阳台上,哈洛娜手中的鲜花与麦穗则是卡基翁当年追求对方时的一个承诺。

鲜花代表着自己对她的爱意,麦穗则代表着哈洛娜小公主对于农民的怜悯。当年的索利斯王国的腐败程度可谓是十分恐怖,在那些贵族的庄园中,那些固守嶙峋的农奴或是佃户们每天都有被饿死或是累死的情况出现,甚至哈洛娜自己还曾亲眼见过在自己的庄园中,那些恶毒的仆役们是如何从快要饿死的农户家中抠出每一粒粮食的恐怖情景。

哈洛娜是个很单纯的公主,但她却并不像自己的那些姐妹那样蒙昧无知,她不希望看到这些辛勤劳作的农户们竟然会被饿死这种荒唐的事情发生,甚至为了能够多给农户们一点食物,天真的哈洛娜竟然打算每天减少一餐来缩减粮食消耗。她是肯定不会知道她省下来的粮食与金钱都落入了那些恶毒仆役和仕女们的口袋中了,同时因为她的这种做法还让索利斯王室感到了不悦,认为她是在给王室抹黑,所以不但回收了她的庄园甚至还将她软禁在了卡塞根城之内,并且后来还打算将她嫁给西边的某个奴隶主来换取一些钱财。

当年在卡塞根的时候,卡基翁虽然也听闻过这个“荒唐”的小公主的趣闻但却不曾见过其人,只是后来因为某些必须的原因所以打算将她纳入计划当中充当利用的棋子,所以在某个贵族晚宴上投机取巧的潜入了隔壁软禁公主的宅院。说来也是巧合,俩个人的相遇非常的意外,因为不擅长做贼似的潜入,所以做贼心虚的卡基翁慌乱的撞见了企图要上吊自尽的哈洛娜,一番骚乱之后,两人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相爱了。

而当年卡塞根将哈洛娜带离索利斯王国的时候,就许下过“建立一个不会有人饿死的国家”这句豪言壮语,而那束丰满的麦穗便是誓言的证物。这束麦穗产自于罗南堡的城外农田,是一户很普通的农民家中产出的新鲜麦穗,当年在婚礼结束之后,卡基翁直接冲到了城外从农户手中买回来了这束刚刚割下的麦穗送到了哈洛娜的手中,而随后便有了这幅画的诞生。

画中的哈洛娜之所以会笑的这么开心,出去新婚之喜之外,更重要的就是卡基翁完成了当年的那具誓言。虽说整个公国当时的确不敢说是一个饿死的人都没有,但当年刚刚得到领地的卡基翁·罗南却让自己的罗南伯爵领内的每一个农户都吃饱了饭。当年哈洛娜就是站在了那个阳台之上,看着城内欣欣向荣的景色露出了这幅甜美的微笑。只不过,那个时候,卡基翁·罗南还没有陷入到那种肮脏的泥潭之中。

“哈洛娜……”罗南伯爵看着画中的女子有些泣不成声的说道:“我好累啊,哈洛娜……”

罗南伯爵正打算上去抚摸一下画面,但他刚刚迈出一步去的时候忽然身体一歪差点跌倒。但好在罗南伯爵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旁边的柜子才最终站稳了身子,然后他偷偷的猫了一眼画像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说道:“我……我还没有老到连路都走不稳的境界……”

罗南伯爵偷偷的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然后从旁边拎过来了一张椅子坐在了画像前。

“我老了,哈洛娜。你知道么,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到50岁了……呵呵呵,我也到了年过半百的地步了,以前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老了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直到几天前的那个早晨的时候,我竟然差点没有从床上起来,甚至到了洗漱的时候,看着镜子中的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还一时半会没有认出来他是谁……”

罗南伯爵搓了搓有些发抖的双手然后继续说道:“衰老还真是可怕,手脚无力、眼神模糊、经常忘事,甚至还我最近才注意到我每晚至少要去三趟厕所……”

罗南伯爵会然有些面赤耳红,甚至他还悄悄地偷看了一眼画像,似乎在注意画中哈洛娜的表现似得。等到了自己内心中心境平复下来之后他才接着说道:“今年的生日恐怕依然就只有你能和我一起过了……格里戈已经两年没有回来过了,不过他倒是经常托人秘密的送些信件回来。哦,对了,他半个月前还给我送了封密信说他要去追求帕尔西姆家的小孙女,嘿嘿……干得漂亮,我现在都能够预想道埃利希那个老东西暴跳如雷的样子了……至于威斯克……威斯克他……”

说到这里老伯爵突然哑言了,因为他到现在也不敢说完全放下了这件事,毕竟这个儿子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特殊了,因为当年哈洛娜就是在生他的时候去世的,并且哈洛娜在临死之前也曾说够要照顾好他。

可是老伯爵做梦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自己的儿子是转生者也就算了,可偏偏他竟然活成了一个败类一个人渣,闯下了弥天大祸不说还得罪了神祇的使者。退一万步来说,威斯克·罗南再怎么混账但也还是哈洛娜临终托付的孩子,可偏偏这个不争气的混账儿子竟然如此的不堪,罗南伯爵感觉自己就算是昧着良心想去救他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甚至想到此处他都不敢抬起头来看向哈洛娜,因为罗南伯爵感觉自己似乎没有脸见她。

而就在罗南伯爵因为威斯克的事情而闹得有些悲愤交加的时候,忽然从门口处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伯爵大人,那位女士想要见您。”

罗南伯爵听到了这个声音正是自己的护卫骑士瓦洛斯的,所以有些慌乱的赶紧起身并拉上了画像前的帘子,然后手忙脚乱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后才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走向了门口。但当他靠近门口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然后便赶紧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上的泪痕才打开了房门。

而与此同时,在罗南堡城外的北侧城墙下,一位风尘仆仆的少女正骑在马上疑惑的看着紧闭的城门与空荡荡的城墙。

“真的没人?该不会是被攻陷了?”少女拉了拉这在口鼻前的斗篷遮罩,然后警觉的摸了摸腰间的利刃才下了马。

“难道……我来晚了?”少女嗅着紧闭的大门后冒出来的血腥味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并嘀咕道:“希望罗南伯爵还没死,不然我可没法交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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