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已经彻底吓傻了,直挺挺站在那儿,手不自觉地拽着老神棍的胳膊,这样能让她觉得安心些。
老神棍的眼睛紧紧盯着最右边那间屋子,脸颊上为数不多的肉像触电一般不规律地抽搐着……
这时候脚步声传来,门帘轻挑,一只纤长瘦削的玉手搭在灰扑扑的门帘上,手腕上两只温润的羊脂玉镯轻轻触碰发出悦耳的脆声。
淡淡幽香传来,有几分鲜花的甜腻,又几分草木的清新,还带着些许药材的醇厚。
如天籁般的声音响起:“打扰一下这位姑娘,能讨杯茶吃吗?”
小胖揉揉眼睛一看这姑娘顿时心生好感,她带着浓郁的书卷气站在自己面前,似嗔似喜的一双小嘴微微有些翘,那眉眼依稀就是书里描述的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
这样一个美的如此具体的女孩子,温柔娴静地立在屋子里,顿时整个世界失去了颜色,让人的眼睛只能注意到她自己。
小胖瞬间怀疑自己也有百合的倾向,只是对小鲜肉过于执着才树立了正确的人生观。
姑娘等了半天,见小胖依旧在傻笑,只得微微一福身笑说:“打扰姐姐好梦请勿见怪,能否讨杯茶吃?小女子赶了半天的路口渴厉害。”
小胖连忙站起,嘴里说着:“茶?好说!”
手忙脚乱的去拿刚才烧开的电水壶,又翻出去年隔壁吴老哥送给她的那包单位发的茉莉花。
看这姑娘一身古装,小胖以为她是个汉服控,衣料明显不便宜,显然是个有钱有品又会玩的主儿。
小胖先用热水冲了一次性杯子,又抓了一把茉莉花茶,浇花般倒了进去,递给姑娘。
姑娘一顿,抿着嘴儿笑了下,道谢接过喝了半杯。
把残茶泼在门口,还把那纸杯刷洗干净双手还了回来。
小胖连忙说:“这个不用刷,扔垃圾篓里就是。”
姑娘神色一暗,原本轻启薄唇想问什么,这会儿抿着嘴只说句:“谢谢姐姐,小女告辞。”
她强忍着已经涌出的泪,红着眼圈儿就要走。
她虽命薄,打小尊重要强,何曾被人慢待至此?只有扮跳梁小丑来打秋风的母蝗虫用过的杯子才被弃了呢!
小胖能看出这姑娘神色不悦,可也闹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
这年头公主病不是什么罕见病种,长得这么漂亮的病入膏肓她也理解。
小胖做了个请便的手势,老神棍李大爷这会儿又像来了神儿一般上前拦住。
他嘴里叼着快烧到屁股的红梅,浑身散发着劣质烟草混合着垃圾场才有的臭味儿。
见姑娘满脸嫌恶地退后避开,连忙把烟扔到地上一脚踩灭,压低声音问:“姑娘从书中来,可知晓书灵?”
美貌姑娘似乎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礼貌地回:“老人家,我不知何为书灵。”
老神棍突然一本正经地说:“书灵现世,三界混乱,请姑娘看在人间众生的份上如实告知!”
姑娘后退一步,郑重地说:“小女昨夜咳了半宿,歇中觉的空儿就迷失了路径,才寻到光亮来到这里,老人家所说的书灵,小女委实第一次听说。”
见这姑娘不像是个说谎的,小胖忙说:“大爷,这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你逼问她做什么?”
姑娘感激地看了一眼小胖,从荷包里抓了一把铜钱放在货架上,抬脚就要离去。
老神棍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说:“看姑娘从红楼中掉出,想来是那薄命司上的红颜。而今沧海桑田,时代变迁,姑娘这样一身打扮出门,只怕没片刻就落入佞人之手,听老朽劝,姑娘还是留在这里等人界平稳再走,毕竟我和小胖看起来也不像坏人不是?”
姑娘看了看小胖,哀婉的眼神里带出些迟疑的神色。
扭头看着老神棍,咬了咬手帕子的一角,似乎下定了决心往门口走去。
李大爷无语地退到门槛外说:“姑娘安心住下,老头子我不住这儿,这店里平时只有小胖一人。”
听到这里只有小胖一个女孩,女孩子又把手帕放下,尽量压制着眼中的诧异,四处打量着这个世界。
亲眼目睹刚才那几本线装书抖虱子一般往外掉人,回过神儿的金小胖总算是后知后觉问了句:“姑娘是穿越来的吧?怎么不问问这是哪儿?”
老神棍不耐烦地打断她说:“胖妞你废什么话呀,问问她叫什么来自哪里。”
姑娘冲着小胖微微笑了下说:“小女姓林,乳名黛玉,苏州人氏。”
“我滴妈呀!”小胖往后退了两步,看了一眼门的方向,想跑又舍不得自己这份家业。
林妹妹来了,那宝哥哥还远吗?怡红院里的美女们,大观园中的姑娘们加上婆子丫鬟数都数不清。
就算是办居住证,一张照片十块钱,自己分分钟就要倾家荡产。
林黛玉见小胖的脸白一阵黑一阵的,正色道:“谢谢姐姐赐茶,小女不打扰了。”
她毫不迟疑地往外走,尽量抑制着因为害怕不安导致的轻微颤抖。
见她瘦弱的背影都带着凄婉,小胖一把拉住黛玉的手说:“既然叫我姐姐,姐就不能让你走。
换身衣裳姐带你吃必胜客去,我也是无父无母,身边一个亲人都没,咱俩好歹是个伴儿。”
或许是无父母刺激了黛玉,她看小胖的神色里多了些亲近。
后知后觉的金小胖这才解释:“方才那杯子本就是一次性的,用过扔了并非嫌弃妹妹。”
老神棍一把拽住小胖说:“别激动,红楼梦里就掉出一个,西游记里可掉出一堆,你还是省着点花钱,毕竟妖精饿了是要吃人的。”
一听说妖精,吓得小胖拽了黛玉躲到门口,试探着看了看里屋,冲着老神棍嚷:“凭啥我养?”
老神棍进屋捡起那几本书,轻飘飘提溜着出来,一齐摔到小胖手里。
小胖接过掂掂分量,虽然它们依旧散发着旧书摊特有的气味,可而今就像一张纸巾般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