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竹义重掀开帐帘,进了大帐。
正对着木下小一郎和峰须贺小六两人大放厥词的瘦高个老头当场就如同被卡了脖子一般,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把那个主君的命令拿给我看看,我很奇怪,有哪个主君会把自己手下的农户交给家臣当农奴?我从没听过这样的命令......”
左竹义重冷冷的说,他认识这个瘦高个老头,确实是小贯赖久的管家。而且他也很讨厌这个管家老头,因为他仗着小贯赖久是左竹家重臣,深得主君信赖的势,在太田城里横行霸道,虽然还没到欺男霸女的地步,可占人便宜的事没少做。
左竹义重就管过这个管家老头两回闲事,一次是这个老头带了两个家丁强行收取武士屋邸一个武士家属晾晒在外面的萝卜干,说是妨碍交通予以没收。
左竹义重出面让他滚蛋,理由很简单,就算是妨碍交通也不是由他来管,自有左竹家法规来处理。什么时候小贯赖久这个家族财务主管还负责起太田城的交通?自己怎么不知道?
第二次也是武士家属晾晒的衣服被风吹落,飘到这个管家老头的身上,于是他一把抓住衣服硬说是天赐给自己的,不肯归还给那个武士家属,双方吵得不可开交。
结果又被左竹义重给撞见,这次左竹义重没放过他,直接下令抽了他十鞭,以做惩戒。
然后小贯赖久就去主君左竹义昭面前哭诉,认为自己的管家的确不该贪心,可也轮不到左竹义重这个少主去处罚。因为这个管家老头不是左竹家的人,而是小贯家的。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左竹义重把这管家老头交给自己,由自己来处置......
现在少主当众抽了自己的管家十鞭子,让自己在众家臣面前丢了脸面,这表明少主从来没把他这个家中重臣放在眼里。所以他希望主君能处罚少主,让少主向他陪礼道歉。
左竹义重当然不肯赔礼道歉,并指责小贯赖久纵容家人在太田城里仗势欺人,家族下级武士及其家人因为顾忌他是家中重臣,所以就算受了欺负也只能忍气吞声,含怒而不言。
长期下去,左竹家必然人心惶惶,失去大批家中武士的效忠之心,所以左竹义重要求小贯赖久出面向那些被欺辱的武士及其家人道歉,并严厉处置那些家中的下人......
两人在主君左竹义昭面前吵了一架,左竹义昭只好和稀泥,各打三十大板。左竹义重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而小贯赖久则被罚了一个月的俸金,理由就是管教家人不严。
不过从那以后,小贯赖久就视左竹义重为敌,事事跳出来与他做对。只要是左竹义重赞成的,他必然反对。而左竹义重反对的,他则一律赞成。
有时左竹义重也想不明白,小贯赖久的头就这么铁吗?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这个少主上台成为家主后找他算账。
不过再一想就明白了,小贯赖久依仗的就是和主君左竹义昭从小一起长大厮混的情谊,而父亲现在才三十来岁,按照一般的经验来看,最起码还能执掌左竹家二三十年。
而二三十年很漫长,会发生什么事谁也料不到。或许在小贯赖久看来,左竹义重这个少主自负武勇,每战都冲锋陷阵,那么很有可能会战死沙场,所以不值得投资,也没必要给什么面子......
只是小贯赖久怎么也想不到,左竹义昭也就两三年的寿命了,再过段时间他就一病不起,然后左竹义重十六岁就成了左竹家主。
真实的日本战国历史上,左竹义重当家做主后,小贯赖久这个义昭时代的家中重臣很快就销声匿迹了,从左竹家的家臣名单中消失,估计有很大的可能就是人没了,家也没了......
“命令呢?拿过来给我看看。”见管家老头迟迟不拿出所谓主君的命令,左竹义重不耐烦了,示意自己的亲随侍从上去搜身。
虽然管家老头拼死挣扎,但左竹义重的两个亲随侍从上去很轻易的就制住了他,一个亲随侍从从管家老头身上终于搜出了所谓主君的命令。
这其实应该是左竹义昭的手书,上面写着简单的一行字:兹拨付给小贯家一百农户。下面是左竹义昭的签名和年月日,看日期是昨天签署的。
“你拿这个当命令?”左竹义重很快就想明白了。肯定是小贯赖久见家中增添了一千五百多户农兵家庭,便去缠着父亲要了一百农户,毕竟小贯赖久的封地也有很多地方没开荒,他也需要人力。
父亲碍于情面给小贯赖久拨付一百农户是去当他的领民,可小贯赖久却胆大包天,直接想篡改命令给自己增加一百户农奴。
要知道领民和农奴最大的不同是拥有自由和私人财产,只要按时缴纳税金和服劳役,领主对领民是没有生杀予夺的权利,除非领民犯错损害了领主的利益......
而农奴则是生死都操与主人之手,更别说什么私人财产了,连人都是属于主人的,不止是自己,就连儿女的生死处置权也在主人的手中......
“这主意打得真不错,”左竹义重讥讽道:“这命令上有写让你们到我这里来找农户的吗?主君这命令上连印章都没有,根本不算是命令,只能算手书。
而且说拨付给你们小贯家一百农户,那你们小贯家乖乖等着拨付就行了,是什么让你有勇气跑到我的大营里来找农奴?”
左竹义重是真的很恼火,这里临时大营里的农兵和他们的家人到常陆来是安家落户,做左竹家的领民,可不是来当农奴的。
如果木下小一郎和峰须贺小六没顶住这个管家老头的话,任由他们在营地里选择农奴,那么很可能会发生暴乱情况。没有谁会甘心全家去当农奴,他们会认为左竹义重欺骗他们,有心人一鼓动那后果不堪设想......
冷冷的看了这个管家老头一眼,左竹义重决定这次没必要放过他:“拖出去砍了,首级示众。”
“不,你不能杀我,我是小贯家的人......”管家老头大惊,没想到左竹义重竟然会下杀手。
两个亲随侍从上前揪住管家老头往外拉,管家老头死死抓住身边的桉几不放手,嘴里还嚷着左竹义重没权利杀他。
左竹义重嗤笑起来:“冲击我的大营,假造主君的命令,这已经是死罪不可饶恕。让他闭嘴,把手给我折断......”
一个亲随侍从伸手卸下管家老头的下巴,让他再也叫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另一个亲随侍从则毫不手软的往管家老头的胳膊上一搭,“卡吧”一声,管家老头的手折了,痛得他只往上蹿,但被两个亲随侍从给止住了,直接将他往帐外拖去。
随着一声闷哼,一个亲随侍从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就是管家老头那个死不瞑目的首级。
左竹义重挥挥手:“将首级挂到大门口,对了,那些小贯家的家丁让人押进来,明天让他们在码头区做苦役,以赎他们冲击大营的罪行......”
事情虽然被左竹义重三下五除二的给处理完毕,但木下小一郎和峰须贺小六的脸色还是有些沉重。
他们都是明眼人,通过这事便可以看出左竹家中并不平静。而左竹义重对这事的处理可以说是选择了最激烈反弹影响力最大的方式,很显然和这个叫小贯赖久的家中重臣关系并不怎么融洽。
“你们不必担心,”左竹义重安慰他们:“你们今天做的很对,不需要卖家中任何人的面子,做为我的家臣,你们只需要为我负责。
这个叫小贯赖久的是家中部将,是个小人也没什么能耐,只是依仗与我父亲多年的情谊在家中做威做福,是我的死对头。
今天这事是我在理,就算在我父亲面前他也说不过去。所以你们可以放心,这事的后果由我承担......”
“不是,主公。”木下小一郎说:“前田君今天送鲸肉去太田城和新城砦,我担心这个小贯赖久会报复到前田君身上。”
“他敢!”左竹义重暴怒:“他要是动前田玄以一根毫毛,我就将他小贯家斩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