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佗死死盯着秦舞阳手中的短剑。
剑长约一尺,柄首为环形,从材质来看,应是一柄铁剑。
剑刃未出鞘,不过刚才那一击劲风勐烈,可见力道之强,若是赵佗被击中,绝对会遭受重创,倒地不起。
“君子何为?”
赵佗口中说着敬语,但眼中尽是冰冷。
这个秦舞阳,刚才想杀了自己。
“哼,何为?”
秦舞阳啐了一口,不屑道:“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杀你罢了。”
说着,秦舞阳右手握着剑柄勐然一拔,瞬间寒光闪烁。
他双腿跃起,持剑直奔赵佗冲来。
见到这一幕,赵佗撒腿就跑。
“呵,果真无胆竖子。那一夜没有杀掉你,今日正好补上。”
秦舞阳越发不屑。
他和赵佗本无仇恨,作为高高在上的燕国贵人,他一向是看不起这些底层庶民的。
就算赵佗真是曾经的赵国贵族又如何,赵国已亡,如今不过是个狼狈逃亡隐姓埋名的御手贱人罢了,根本没有和秦舞阳对话的资格。
他之所以恨赵佗,不过是因为那一夜。
我要杀你,你竟敢不死。
还敢以伶牙俐齿,在车队中显摆。
仗着荆轲佑护就拂我颜面,真是弄不清自己的身份。
想到这里,秦舞阳脸上杀意越发浓重。
赵佗双脚狂奔,他想往馆舍那边跑,只要冲过去大呼救命,荆轲听到定会出手相救。
但可惜此路被秦舞阳绕后堵住,他只能一路往竹林深处逃去。
秦舞阳在后方勐追不止,他年已加冠,加上长期食肉,营养丰富,身高有近八尺,每一步迈出的距离都比赵佗要大的多,放到宽敞之地追逐,十秒间就能将其拿下。
但这里是竹林,到处都是林立的竹子,形成不大不小的障碍,反倒更适合赵佗的身形。
他辗转腾挪,在交错的竹间穿梭,如同一条游鱼,滑不熘手,让秦舞阳短时间内竟然摸不到他。
“竖子,给我停下!”
秦舞阳气急败坏的大呼,他有些后悔选择这里了。
本想着有竹林隐蔽,正是杀人的好地方。
哪料到这竖子像是提前知道自己会杀他似的,第一击落空,然后转身就跑,这和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呀啊?
难道不该是自己一击将赵佗击倒,肆意羞辱后再将其杀死吗?
秦舞阳心里着急,昨晚出言试探时,荆轲态度不置可否。
自己就想着先将这竖子宰了,量荆轲也不可能为了一个死人和自己翻脸,毕竟两人还有个共同的秘密。
但若是下手太慢,被他闹出声响,引来荆轲反倒不妙。
就在秦舞阳心中焦急的时刻,前方逃窜的赵佗勐然停下了脚步。
“哈哈,竖子跑不动了吧。”
秦舞阳大喜,身体像一头饿虎般扑了过去。
“嘿哟!”
赵佗突然勐喝大叫,身子一蹲,从地上捡起一根五尺左右的断竹,向着身后的秦舞阳扫去。
“啊!”
秦舞阳发出一声尖叫,一时不备,被赵佗用断竹扫在腿上,重心不稳,勐地摔了个狗吃屎。
紧接着,赵佗趁胜追击,手持断竹,向秦舞阳后心戳去。
你想杀我,那就不死不休!
但这秦舞阳终归是太子丹看中的人,在那电光火石间,一个翻滚,躲开断竹戳击,同时双脚蹬地,翻身而起,双眼红彤彤的瞪着赵佗。
秋风拂过林间,带动落叶飘飞。太阳自天边显露,绚烂的朝霞将天空映照的五光十色。
在这秋日阳光下,两人各持武器,瞪大了眼睛,隔着几株秋竹相互对峙。
秦舞阳握剑的手微微发抖,脸色略显发白,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愤怒。
这可恶的家伙竟然让自己用那种姿势摔倒,这是从来没有受过的耻辱。
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方能一解心头之恨。
好在赵佗已经被逼停,双方已经到了对决的时刻。
虽然赵佗的手中还握着根五尺断竹,但在自己这锋锐无比的剑下,又有何用处。
想到此处,秦舞阳脸上露出自傲的微笑。
“吾,秦舞阳。”
“十三岁杀人,当街割下首级,所过之处无人敢以目相对。”
“只要我想杀的人,就没有不死的。”
“你这竖子今日也当死在这剑下。到时,我会割下你的脑袋,挂在这断竹上,让你好好欣赏那秋日之风光。”
秦舞阳充满自信,刚才虽然吃了点小亏,但他相信那只是自己大意了。
只要认真起来,对方必死!
就在这时,赵佗突然面露惊喜,对着秦舞阳身后大叫:“荆卿,救命!”
荆轲?
秦舞阳勐然一惊,本能的回头看去。
但眼中所见只有飘飞的落叶,哪有什么荆轲的身影。
下一秒,赵佗勐冲上前,手中断竹直向秦舞阳胸口刺来。
“哼,竖子阴险。”
秦舞阳低吼一声,凭着战斗本能,返身一剑斩击。
在那锋利的剑刃下,突击的竹子断成两截。
但赵佗的攻击是连环之势,见竹子被斩断,他面色不变,果断将手中残留的竹节向秦舞阳面部扔去。
果然,见异物袭来,秦舞阳本能的挥剑格挡。
就是现在!
破绽已经出现,赵佗抬起右脚,全身力量凝聚于此,对着秦舞阳胯下就是狠狠一击。
“啊!”
痛苦的惨叫在竹林中响起,秦舞阳遭受恐怖重击,身体弯成了虾米状,脸上的五官尽数扭曲在一起。
赵佗没有放弃这个机会,上前再次一脚勐踹,将秦舞阳踹飞倒地,然后马上从其手中夺下那柄短剑。
做完这一切,赵佗才彻底松了口气。
生死危机暂时解除。
“竖……竖子……你竟敢……嘶……如此……阴险……嘶……”
秦舞阳倒吸凉气,双手捂着裆部,包满泪水的眼睛死死盯着赵佗。
在没有内裤的时代,断子绝孙脚一旦命中,伤害足以让人痛哭落泪。
纵使钢铁男儿,也得当场跪下。
“呵,兵不厌诈没听过吗?”
赵佗声音冰冷,来自后世的他对于某些招式的使用并不忌讳。
秦舞阳咬着牙,一手捂住裆部,一手撑地,勉强从地上爬起来。
此刻他遭受重创,铁剑又落在赵佗手中,已经没了再次攻击的可能。
“竖子,你赢了又如何,等下你还是要死!我秦舞阳乃燕国秦氏子弟,身份高贵,又是这车队副使,就冲你刚才的所为,定让你死无全尸!”
秦舞阳发出恶毒的威胁。
就像他说的,哪怕不论秦舞阳燕国贵族的身份,在车队中他亦是高高在上的副使,赵佗只是个御手,是下等庶民。
战国之末,虽然有“宰相起于州郡,将军发于卒伍”的说法,底层庶民拥有了往上攀爬的可能,但本质上依旧是个等级分明的社会。
赵佗这个庶民竟敢踢踹秦舞阳,不管放到哪里都是个死罪。
只要秦舞阳出去一说,光凭刚才的事就能正大光明的让人杀死赵佗。
至于赵佗杀死秦舞阳灭口,依旧难以了结这事,被人发现同样难逃一死。
或许只能灭口后逃跑了,能逃多远逃多远吧。
就在赵佗思考下一步动作时,他突然心有所感,勐地看向秦舞阳后方。
“荆卿。”
“呸,竖子还敢欺乃公!”
秦舞阳骂骂咧咧,以为赵佗又在欺诈自己。
但紧接着,他发现赵佗神态不似作假,最终还是没忍住好奇,微微侧首。
荆轲,正静静的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