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雄鹰骑士团确如艾妮所担心的那样悄悄深入云都境内近0公里，无声无息出现在克特本队宿营地南侧五公里外的橡木林中。

云都人在这一侧的哨骑离林区边缘不过一公里，但整整三公里的警戒线上只有两个小队的骑兵在巡逻，而且看他们走走停停、说说笑笑的样子根本也就是应付差事而已。

这里还是云都领土，前面又有血燕骑开道，金银谷的人被新苑盟友挡在北方边界外。那么，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雄鹰骑士团？只怕这会儿已经化为血燕骑蹄下的泥土了吧？就是还没死完，至少也该疲于奔命无暇他顾才对！

“停！”巡逻队的小队长突然沉声低喝，右手握住了挂在马侧的矛杆，警惕的眼神直直望着前方几十米远的草丛。

骑兵们立即作出反应，自动展开成战斗队形并擎起了长矛和突击刀，其中有三人迅速取下弓箭瞄向队长目光所视的方向···，但是那边什么也没有啊？月光下只有被风吹动的草丛在发出沙沙轻响。半分钟后，士兵们迷惑地把目光投向队长。

小队长用力眨眨眼睛，但再也找不到刚才那抹一闪而逝的金属寒光。他不觉开始怀疑自己看到的只是某只小动物的眼睛，但谨慎的习惯仍然令他打手势示意大家戒备着缓慢移向刚才看到反光的地方。

很快，呈扇形包抄的骑兵小队来到可疑地点面前，但仍没有任何发现。队长松了一口气放开长矛，拉转马头摆摆手示意没事。然而就在大家松懈下来的瞬间，前方的草地上突然凭空冒出几十个光点，然后是一阵机弩发射的崩响。

十字弩射出的无羽短箭带着短促而尖利的低啸精准地命中了每一名云都骑兵的咽喉、心脏等要害部位，十一名士兵竟是连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同时摔落马下。马儿在夜晚比较迟钝，主人落马只令它们发出一两声惊嘶就很快平静下来不知所措地看着四周。

接着，草地发生了变化。几十个身披草叶伪装的人影离开刚才趴伏的位置向约一公里外的另一支巡逻队摸去。

仅仅百余米外的林区边缘，凌风从树枝间清晰地目睹了特勤联队战友“清理突击线路”的全过程，甚至连箭头穿透敌兵铠甲钉入肉体的声音和中箭时的闷哼都隐约可闻。那声音比学校里使用的钝头木箭砸在身上的砰砰声刺耳多了···凌风不自觉地抬手摸摸发干的喉咙，不料固定在左前臂外侧的小盾和胸甲磕碰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放松点，别紧张！”

身侧突然响起的低语声吓了凌风一跳，这才想起寂静无声的树林里除了自己和大耳朵之外还埋伏着整个雄鹰骑士团全体千余名将士！

大耳朵就是凌风*这匹黑白花的战马了。虽然东灵战马除了异常高大强健外最显著的特征就是那对又长又大的耳朵，可凌风还是觉得自己这匹马耳朵特别大，所以临时给它取名叫“大耳朵”

又等了大约一个小时，特勤联队如出去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回来。没时间耽搁，再有十几分钟就该是云都人换岗的时间了。袭击随之正式展开！

凌风所在的联队居然正好是打头阵的第一联队。当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随着身边战友策马移出林区时终于有史以来第一次感到后悔，或者说是害怕了。

这可不是同学间的演练打闹！平时死在小月剑下一百次也没关系，但现在只要失误一次就得像眼前那十一个倒霉蛋似的横尸荒野。而且凌风突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做好了杀人的准备！也开始怀疑自己的骑术能不能达到起码的要求而不至于弄乱整个联队的队形。还有，那个两短一长的号语是什么意思来着？收缩还是展开？另外······无论如何，临阵脱逃是不可能的！凌风悄悄咬着下唇，紧紧握着长矛，尽量保持和同伴一样的速度向前缓慢推进。前进数百米后第一联队已经完全展开，百余人拉开成近五百米的单排横列，每两名骑兵间隔足有三四米，阵形看上去显得异常单薄。

队形展开后，第一联队开始加速，不过为了尽可能延后被敌人听到蹄声的时间，仍处于小跑的状态。

看着前方逐渐清晰的营地篝火，凌风的心跳渐渐跟上了大耳朵蹄声的节奏！

云都营地南侧边缘处，两名营内哨兵正背靠背坐在地上打瞌睡。行军两天了，大部分士兵都没有花精力去搭建帐篷和修筑任何防御设施，匆匆吃过晚餐就迫不及待躺在草地上沉沉睡去，所以所谓营地其实只是一张由横七竖八躺着的人所组成的巨大肉垫罢了。

这时，其中一名哨兵猛地睁开眼睛起身看向南边，“我好像听到马蹄声！”

另一名顺势仰躺在地上，不耐烦地说“别大惊小怪！这里接近东灵，时常有野马群跑过来”

“是吗？应该是吧···，蹄声很杂乱而且稀疏”，哨兵放下弓箭，但还是不放心地张望着传来蹄声的方向，“不过好像朝我们来了”

躺着的哨兵眼睛都没睁开“那还不好？我们的骑兵最少有一半的马是靠抓捕这些野马才组成的···，嗯？它们跑起来了？”

“不对啊！蹄铁的声音！这是战马！”仔细分辨之下，哨兵跳起来叫道“快吹号！”

“什么！我···，我的号在哪儿？！”

此时，全力狂奔的骑兵已进入百米之内，用肉眼也能大概看出那是黑甲的雄鹰骑士团···附近有人开始被滚雷般的蹄声惊醒，而最先发现骑兵的两个哨兵也终于找到了他们的号角。

与此同时，雄鹰第一联队的冲击线在数秒间打断了刚吹响的号声，悍然扑入云都人营地中路。

说来好笑，凌风有生以来杀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大耳朵帮他完成的！冲入敌群之初，凌风还在握着长矛不知该往谁身上捅时，大耳朵已经毫不客气地将前蹄踏到一个沉睡未醒的敌兵肚子上。随着那声类似于一脚踏进泥潭的闷响，凌风反而放松了些。万事开头难，总算开杀戒了！

随即，高速冲刺的大耳朵又把另一名敌兵撞飞，马儿胸甲上的钝锥也足以造成不轻的伤害。而凌风身边的战友已经开始连续出矛，在密集的人群中搅起一片五百米宽的血雾。

凌风终于鼓起勇气用尽全身力量将铁矛刺向一个惊慌中准备抵挡的敌兵。

谁叫你们进攻东灵！你不能怪我···。凌风在矛尖刺中对方的瞬间不忍目睹地闭上眼睛，云都步兵那薄铁皮般的盾牌怎么可能挡得住这全力的一击。

接着，矛尖撕裂铁皮和肉体的怪异声音传入凌风耳内。

同时，手上一重！

“啊——！”凄厉的惨嚎让凌风赶紧又睁开双眼。只见对方并没像被其他战友刺中的敌人那样横摔出去，而是连人带盾整个穿在他的矛杆上！那个家伙一边叫一边还用手死死抓住矛杆，口中淌着血沫，眼中带着极度的恐惧和怨恨···凌风只感到头皮发炸，同时右侧重量骤增也使得大耳朵的跑动路线不受控制地偏向右边，眼看就要和右侧的战友撞上。

这家伙怎么不死？！凌风此时才知道为何队友刺中敌人的瞬间都有一个猛然上挑的动作。

凌风用力甩甩矛杆，却甩不掉对方，反而令他叫的更惨，抓得也更紧了。怎么办？凌风毅然决定趁还没有撞上战友之前扔下长矛，但就在松手的前一秒，右侧战友已经发现情况不妙，顺手一矛敲在那名“顽强”的敌兵脑袋上。然后，脑浆迸裂的可怜虫绵软的身体自动从凌风长矛上滑落。

如果没有地形和弓箭手的掩护，再强悍的步兵也挡不住骑兵的冲击。如果受到攻击的是身无片甲、手无寸铁，刚才睡梦中惊醒的乱兵，那就只能用灾难来形容了。

由于雄鹰冲击的速度极快，所以尽管云都营地内已经吹响警号，但是当骑兵冲进人群时还是有大部分人未及起身就被战马踩得肚破头裂。即使爬起来的也还处于昏头转向不辨南北的状态，毫无抵抗就让战马撞飞、被长矛刺翻。好不容易有人在黑暗中摸到自己的刀剑，却给向后溃退的人群挤得动弹不得，无法做出有效反击。在受袭击范围之外的云都人虽然有时间反应，然而他们拉开弓箭却不敢放出，因为雄鹰早已和他们自己人混作一团，此时放箭射杀的自己人绝对比敌人多得多！这还不算，就在所有云都将士的注意力集中到雄鹰第一联队身上时，整个云都营地同一时间遭到来自不同方向的冲击，全军陷入混乱。

但无论如何，零星的反击总是有的。就在凌风感激涕零地重新得回长矛控制权同时，一支流箭斜斜打在他左肩上。如此嘈杂的环境下，想听到箭枝*近自己的破空声根本是痴人说梦，而且天又这么黑，即使能听到也不可能进行有效格挡。换句话说，现在谁中招、谁幸免全凭运气了。

好在这一箭不是近距离的直射，呈抛物线落下的箭矢只在凌风肩甲外层划出一道裂口就弹开了。不过凌风左侧的战友就没那么幸运，一支掷矛正面击中他战马前腿，一声惨嘶后，连人带马摔跌出去。

骑兵一旦落马，即使没有当场身亡也逃不过成为敌兵泄恨对象的悲惨命运，因为战友不可能为了救你而停下来。所以在骑兵而言，真的是宁愿自己挨一箭也不希望马儿被打中。

虽然雄鹰不可避免的开始出现伤亡，不过和云都人的伤亡速度比起来简直不成比例。第一联队几乎是溅着血花前进，如果在白天，应该可以看见整队骑兵被染成了红色。

当雄鹰第一联队在敌阵中间切开一条宽500米、长00多米的裂口，从另一侧飘然而去时，11人的联队仍有104人。反观云都人倒在这条血肉模糊的裂口上却不下500之多！

仅仅十几秒，凌风还来不及选定下一个目标，眼前已经豁然开阔。按计划，他们头也不回迅速离开战场，消失在夜幕中。

至此，第一联队的任务已经胜利完成。接着，短短几十秒之内，由不同方向穿过云都营地的另外十支雄鹰联队也相继脱离敌群。整个战斗过程不超过两分钟，雄鹰骑士团已经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残尸和不断翻滚哀嚎的伤兵。幸存者慌乱地叫喊着，奔跑着，这才想起加强外围警戒以及设置防马栏以防备对方下一波攻击。然而全军严阵以待直到天亮却再没见到雄鹰的影子。

顶着清晨开始下起的细雨，云都统帅克特·温斯顿面色铁青地注视着一片狼藉的营地，十几名高级军官在其身后噤若寒蝉。随着一些重伤者陆续死去，昨晚一战的阵亡人数已超过两千，另外还有近三千轻重伤员，副帅温平汉、第一军团军团长、第五军团副团长、第七军团团长等几位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优秀将领惨死在乱军之中，就是克特自己的右臂也缠上了绷带！那个直接杀入自己帅营的少女应该就是雄鹰的新统领凌雪了···。克特不禁为自己的轻忽大意后悔不迭，因着前一次大胜雄鹰而不免存下了轻视之心，连雄鹰新任统领也没有下功夫了解、研究。等到正面交锋后才骇然发现雄鹰早已不是五年前那支手下败将，凌雪更非当年的凌冰可比。所谓骄兵必败，果然是恒古不变的铁律！

良久之后，克特长叹一声，沉声问道“谁的军团损失最重？”

一名军官猛的单膝跪下颤声道“属下的第五军团昨晚首当其冲，毫无准备下损失近半···。属下失职！甘领责罚！”

克特苦笑一声“要说责罚，数我的错失最大了。站起来！”

军官神色惨然地起身，低头不语。

克特再叹道“此战，东灵用区区百人的代价令我们伤亡五千之众，如此惨败叫我有何颜面去见死伤将士的亲人？我又要如何向大哥交代？”

众将齐齐低头不语。

克特转过身扫视众人一眼，语调恢复了平日的平淡镇定“然而事已至此，悔之无用！如今我们唯有不惜一切代价攻取东灵才能一雪前耻！”看到军官们都抬起头来，克特音量提高下令道“令！第五军团负责运送伤员回城。其余各军团立即出发赶赴东灵！今晚之前一定要赶到断桥河谷，否则不准休息！派出两个小队侦骑，命他们分散进入东灵，找到血燕骑后令其赶回断桥河谷与我会和。诸位请回营准备出发！”

一名军团长狠声道“攻下东灵定要将凌家老小斩尽杀绝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另一人挥拳叫道“今趟定要拿下东灵！”

虽然如今只剩下七千多人，但攻城云梯、破城车等攻坚器械幸而完好无损。就以现在的兵力强攻东灵仍有很高胜算，因此云都众将在悔恨之后都激起复仇的意念，战斗欲望比之受袭前反倒强烈不少。

半小时后，云都军队继续前进。谁都不知道雄鹰将在何时何地发动第二轮突袭，所以每个人的神经都崩得紧紧的，全军保持着可以随时投入战斗的队形和戒备。但如此一来的代价是速度慢了很多，要赶在天黑前到达河谷，那就连休息时间也没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