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狭窄的死胡同里，凌云心满意足地停下了脚步。此处距离西门已有整整5公里，至少几分钟内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与艾妮。凌云顺手把昏迷不醒的凌风扔在墙角，无悲无喜，就像在扔一个沙袋。然后慢慢转身看向静立在他身后十米外的艾妮，凌云咧开嘴大笑起来，极尽欢畅。

艾妮静静看着凌云，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变化。艾妮不是不想马上出手，但她此时只能默默调息着紊乱的呼吸，争取一点时间让自己回复起码的战斗力。否则以艾妮目前的状态发挥不出六成实力，恐怕将很难击败凌云。

“你这个傻女人”，凌云脸上带着笑意，腔调也如以往更艾妮说话那样温柔，但眼底的愤怒和狂躁也无比清晰，“为什么要追着我不放？这个人的命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艾妮手中的军刀微微抬起，气度从容。她尽可能不显露出自己耐力近乎枯竭的迹象，带着浓浓的自信冷笑道“要我的命？哼！凌云，你未免自视过高了”

“是吗？你的小心肝现在就躺在这里，他的伤很重，看着好像血也没能完全止住，一直在不停地流啊流···”，凌云眼中露出疯狂的神色，嘴里却仍是低声笑道“那么，你还在等什么？来啊，一刀把我杀了，然后像个称职的妈妈那样把他抱在怀里带回家去”

艾妮狠狠咬住下唇，但所剩无几的内力根本不足以支撑她发出任何一招上段绝杀，一两分钟之内就算想拼命都没资本，唯一的选择也只能是拖着凌云说上几句话，“他不是上官忍，凌云，他是你亲弟弟！上官忍和凌风是两个人，你给我冷静下来！先带小风跟我出去，我可以告诉你一切”

凌云稍一错愕，但随即再次狂笑起来，“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我还以为小风瞒住了所有人呢！这么说，你也知道他和上官忍之间的事情咯？艾妮呀艾妮，你叫我说什么好呢？尽管你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上官忍走在一起，可你好歹和他一起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居然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艾妮本就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色猛然一变，情绪稍有失控地向前跨出两步厉声喝道“闭嘴！不准提他的名字！”，上官忍这三个字，已经成了艾妮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创口，不管是谁轻轻碰到都会激起难以忍受的剧痛。

凌云收起笑声，以故意刺激艾妮的语气继续嘲讽道“不准提？艾妮，躺在我脚边这个人可是亲手宰了上官忍呀，可你现在还不是把他当婴儿般捧在手心里？说真的，我想想都有点替上官忍不值。当年在东灵，他为了救你毫不犹豫地孤身硬挡上千驻军，你们两人在海城卿卿我我，多么恩爱啊！可如今有人杀了他，你却不顾一切保护那个杀他的人？上官忍啊上官忍，悲哀的家伙，想必你死也不能瞑目吧”

“那你就下去陪他吧！”，随着这声充满怨毒和痛苦的诅咒，气力未复的艾妮如箭矢般横身飞扑凌云。

艾妮浑身都在颤抖，胸中戾气狂涌，情绪在凌云短短几句话中彻底失控。凌风被俘、古烈倒戈，再到后来聂峰砍断凌风双手并被凌云半途劫走都不曾令艾妮失去理智。然而阿忍却是她不可触碰的痛，对于阿忍，艾妮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愧疚、伤痛、还有深情。但与此同时，她还背负着对凌风的沉重债务，就算已没有爱意，甚至恨得咬牙切齿，她仍得无条件地纵容他，保护他。

也许这就是艾妮的宿命。也是她的悲哀。

凌云苦苦招架着艾妮狂暴的强攻，嘴角却微微露出一丝上翘。

激怒艾妮绝不是一件让人感觉赏心悦目的事情，即使以凌云的武技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在艾妮的暴怒下全身而退。但凌云没得选择，他要的恰恰是一个失去理智、不懂退避、愿意与自己决死一战的艾妮。凌云成功了，他没想到艾妮的心理素质仍像年轻时一般脆弱，居然如此轻易就被激得方寸大乱。

死胡同不足五米宽，这样的环境对于稳固坚守的凌云而言并无太大影响，在艾妮而言却无疑显得有些狭小了。但两人的交手仍然算是代表了东亚最高水准的比拼，可惜的是竟然没有任何人有幸目睹。

暴怒中的艾妮是极其可怕的，也许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她心中只剩下对凌云的怨恨而再无半点情谊，一心只想将他砍倒在地再带走凌风。然而武者的本能却在不断提醒她一个事实：体力不支！如果两分钟之内没能击败凌云，艾妮的实力将因为耐力枯竭而急速跌落。到时候别说是救走凌风，艾妮自己都将面临绝境。

旨在速战速决的艾妮就像一道肉眼难以看清的影子般围绕在凌云周围，即使迫于内力不足而不敢轻易使出绝杀，凌云面临的压力仍然出奇庞大，还不到一分钟就被艾妮的刀尖划过左肩，衣衫破裂处立刻被血浸透，伤势不算轻。

将近一分钟的狂攻多少让艾妮恢复了一点理智，所以当凌云略微有些踉跄地向后急退时并未跟上追击，而是在凌云退开后顺势抢占了凌风身边的位置，将他牢牢护在了身后。

在此之前，凌云的防御已被完全攻破，而艾妮虽然内力剩余不多，但放出一记千刃击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此时只要能及时跟进并伺机放出绝杀，那么凌云即使不死也必将身负重伤。

说到底，艾妮终究无法对凌云痛下杀手。

然而此时此刻在凌云心中涌起的却并非对艾妮手下留情的感激或者死里逃生的窃喜。站稳身体之后，凌云脸上只剩下怒极的狰狞。

一分钟，高下立判！而且这还是在艾妮并非处于最佳状态的情况下得出的战果。凌云做梦也想不到全力出手的艾妮居然可以完全凭借普通攻击就压制得他全无反击之力，甚至就连施放绝杀的空间都找不到，最后还是靠着艾妮的怜悯才留得性命！更令凌云没想到的是艾妮的念力已经达到制造瞬间幻境的程度，毫无心理准备之下意外落败。

完败！

“啊！”，狂怒的凌云刚刚站稳脚步就厉吼着反扑回来，而且出手竟是他的上段绝杀天噬斩，猛然间，从天而降的千万光刃风起云涌，重重叠叠地覆盖了整条巷子的每一寸空间。

艾妮神色陡然变得更加凶狠，她终于确定凌云完全疯了。他不但要将艾妮千刀万剐，就连躺在地上的凌风也没打算避开。身后就是毫无抗力的凌风，艾妮退无可退，唯一的选择只能是硬接凌云的大杀招。

地狱之门！艾妮用最后的内力撑起一面足可粉碎任何攻击的巨型方盾。

刺耳的金属刮削之声意味着极短时间内两把兵刃上百次的连续接触，所以听上去已不再是叮叮当当的刀剑磕碰声。耀眼的火花如雨点洒落在一面撑开的雨伞上一样四下飞溅，随即凌空下击的凌云倒飞回去，落地后居然失去平衡，狼狈不堪地向后摔倒在一堆小木箱中央，而且看上去似乎还添了几处刀伤，身体正面至少有四处衣衫破裂处正被鲜血迅速浸透。

凌云狼狈，但站在原地硬接对方杀伤力极大的绝杀当然更非明智之举，艾妮虽然成功击退了凌云，但付出的代价绝对不比凌云轻。当凌云飞退的同时，艾妮也朝反方向弹出，整个人狠狠撞在墙壁上，嘴里更是喷出大口鲜血。更可怕的是，她的右臂和右腿各中一刀，伤可及骨，在接下来的交手中会造成严重影响。

艾妮强行咽下第二口涌上喉头的血液，扶着墙勉强站稳身体。她死死盯着正在挣扎起身的凌云，咬着牙阴沉沉道“凌云，你真想死？”

凌云用实际行动回答了艾妮，他露出一抹恐怖的笑容，全然不顾自身的严重伤势，刚站起身就拖着军刀向艾妮这边走来。尽管占了主攻之利，这一招拼下来凌云也没占到任何便宜，他与艾妮之间确确实实仍有一段不小的距离。然而他固然伤得不轻，但通过这记硬拼也试探出了艾妮的虚实。凌云明白此时的艾妮已是强弩之末，在她恢复之前别说是施放绝杀，就连普通攻防都再不可能坚持得多久。

两人再次陷入殊死搏杀，凌云完全放弃攻击，一心只是死死缠住艾妮，逐分消耗她的体力。为此，凌云身上很快再添三道不轻不重的伤口，但都不足以致命或是让他丧失正常战力。而艾妮则开始感到后悔，她太托大了，在身体状态极差的情况下居然还轻易放弃了击杀凌云的机会。现在，就算心里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却再没有完全撕开凌云防线的机会。

一分钟之后，艾妮命中了第四刀，凌云脖子和肩膀之间高高溅起一串血沫，但她的刀尖与对方的颈动脉仍然失之毫厘。

这也是本场决斗中，艾妮最后一次击中凌云。然后艾妮主导攻势的局面开始迅速逆转，从互有攻守到完全陷入被动仅仅只用了一分多钟。

此时的艾妮已经没有反击之力，就算她现在愿意抛下凌风独自逃走都万难办到。更何况艾妮还不敢将凌风交给与疯子无异的凌云。

艾妮不能放弃。如果不是凌风，她的性命，奥蕾娜的性命，她所有家人的性命早在十几年前就丢在云都了。她说过要用自己的一生去报答凌风就绝不会食言，这是她欠他的。

也好吧？

把一切还给他，还了也就自由了。活着也是煎熬，死了说不定我还可以去找他？

想到这里，艾妮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张不苟言笑的冷峻面容，但是那双咖啡色的眸子里却带着温和的微笑。他用世上最温柔的眼神默默看着她，什么都不用说却已经道尽了千言万语。

阿忍，阿忍，我好想你···在这样的潜意识支配下，艾妮显得越发疲软。她竟然在这生死关头丧失了所有的生存意志，心安理得迎向了死神的拥抱。

很快，凌云的刀锋开始实实在在地亲吻艾妮的身体。他面色狰狞，血红的眼中闪烁着极度的兴奋和疯狂，脑子里竟然病态地闪出当年与艾妮亲密的镜头。是的，他承认自己至今仍深爱着艾妮，爱到骨髓里，所谓痛恨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所以凌云要不顾一切地占有她，哪怕是要亲手折断她的翅膀，也不让她再离开自己身边半步。

凌云的情绪变得极度亢奋，他渐渐完全陷入脑中的幻境无法自拔，他感觉自己并不是在与艾妮生死相搏，而是缠绵悱恻。他的手指一次次拂过艾妮完美无瑕的娇躯，他感到艾妮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似是羞怯，又似欢愉。凌云尽情亲吻和抚摸着不设防的艾妮，也许他脑中最后一丝清明并非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享用艾妮鲜活的生命，但他偏偏沉醉其中，欲罢不能。也许在他看来，这才是永远占有艾妮的唯一办法吧？

艾妮，你是我的！你终究是属于我的！不要担心，再也没人能夺走你，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也不知过了多久，凌云手中的军刀突然如同劈在铁柱上一样脱手而飞，他的神志也终于恢复了少许清醒，呆滞的目光慢慢聚焦在那个击飞自己军刀的家伙身上。

“住手吧！”

第一个找到此处的人是彭尚和两名北盟军官。彭尚阻止凌云之后立即收刀回鞘，他用冰冷而鄙夷的目光看着浑身鲜血淋漓的凌云，然后还厌恶地远离了两步。跟他一起赶到的两名北方高手也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凌云，好像有点畏惧，又好像有更多的厌憎。

“你还算是个武者吗，凌云？”，彭尚看着凌云只觉得恶心。即使他好歹算是本方的盟友，并且刚刚完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与你为伍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耻辱，凌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