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的大陆东部，夜空中已经透着丝丝微寒，如果此时站在几十米高的屋顶，当然会更加深切地体会到那浓浓的秋意。

艾妮在这里已站了大约一个钟头，兴许是等得太久，俏脸上多少有了些不耐烦的神色。但这点耐性对于一个被监禁十年的人而言也算不得什么，所以她依然纹丝不动地站在屋脊的阴影里静静等待猎物的到来。

十几天前，艾妮完成了对乌托邦和黑岩山城的巡视，这两个月之内已经先后有二十五个来自海城、西盟和安武的军团逐步调集到黑岩山城郊外驻扎，使得黑岩山城的驻军骤增到四万五千以上。与此同时，乌托邦的军队也在频频调动，加上先期调往该城的战鹰铁骑和三个海城步兵团，兵力也达到了一万八千人，已经完全具备固守乌托邦并适时对南通施压的实力。

这种状况的出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艾妮整军完毕，她手中握有了全线开战的力量，或者说是一战而定的把握。至此，任谁都知道东西部决战已经正式进入倒计时阶段。

正因如此，首当其冲的新苑城也开始充斥着紧张的气氛，政厅附近街道上的警戒比往日更加严密了。除了街上的卫兵之外，远近屋顶上还潜伏着数目众多的弓箭手。在艾妮左手边不到二十米的位置上就有那么两个，只不过考虑到零星的射手对自己刺杀路易萨的行动不会产生任何影响，所以艾妮也没那个兴趣动手把他拔掉。

说到今晚的计划，其实也算不上一场精心策划的行动，不过是兴之所至而已。就像上次路过新苑时所做的那样。

艾妮刚结束对金银谷的秘密拜访，经过新苑返回黑岩山城的时候很偶然就产生了刺杀路易萨的念头。毕竟如果能在这个时候干掉路易萨，攻打新苑之时将省却许多麻烦。

金银谷之旅的结果令人振奋。当艾妮再一次从天而降出现在凌星面前，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得到了让她满意的答复。也不知道凌星是念在当年与艾妮一见如故的亲密感情还是对凌风割舍不下的牵挂，总之她很爽快的对艾妮做出承诺：金银谷将在东西部决战里全力支持艾妮！虽然如此轻易就争取到凌星的支持多少令艾妮有点疑惑，但她仍然能清楚感受到凌星话里的真诚。对艾妮而言，这就足够了。

当然也有些让艾妮不那么开心的消息，比如说北盟那所谓的对海城秘密拜访。

身在黑岩山城的艾妮仍然掌握着领内甚至整个东亚最详尽的情报，尤其对海城的动向更是了如指掌。坦白地说，她并不太把北方人看在眼里，古烈不过是一个易受愚弄的武夫，他手下那些北方将领的个人修为倒是颇为不弱，但说到练兵对阵就没几个拿得出手的货色了。至于普通士卒，无论装备还是个人能力都无愧为东亚第一弱旅的称号。这样一支军队，艾妮要想将其毁去绝不会费太大力气，同样的道理，如果是作为盟军，那无疑也只能起到大幅拉低西部军队平均战斗力的作用。

更何况这样的盟友还未必就真的牢靠。坚韧、实干、野心勃勃、贪婪、自私、···，艾妮也许可以用很多词语来形容古烈，但忠义和诚信显然并不在其中。

最令艾妮感到沮丧的是，古烈成功了。她得到的情报显示：小风已经多次在古荔下榻的宾馆过夜！这件事对于艾妮来说无疑是个重重的打击。

是因为我没有太多时间陪在你身边吗？还是说我已经老了？4岁，算是老女人了吧？

艾妮轻轻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脸，心中突然有种意兴阑珊的乏力感。

我费尽心力想扫平敌对势力都是为了谁呀？我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真的有意义吗？

也该是路易萨走霉运，就在艾妮的心绪不由自主变得更差的时候，新苑城主昂然出现在政厅大门前，身前身后是大批幕僚和亲卫。几十人如临大敌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无时无刻不在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

艾妮眼中的哀怨随着路易萨的出现而瞬间转化为鹰隼注视猎物般的锐利，她毫不犹豫地踏出两步，径自往楼下落去。

无论一个人的武技达到何种程度，从六十米的高度跳落地面就算不死也势必把腿骨摔得七零八落。但艾妮在下落过程中不断在阳台边缘或晾衣服的绳子上借力，虽然下落速度仍然极快，却已经完全是在她可以掌控的范围之内了。

街上的人只顾着左右观望，根本没有意识到袭击会从天而降。而高处的弓箭手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较低楼层的阳台窗口上，以他们的能力又不大可能听到艾妮落下时的轻微响动，所以直到艾妮降落至路易萨头顶仅仅十米才终于有人察觉到这致命的破空声。

“刺···！”

路易萨身前的亲卫队长一把推开城主大人，同时抬起头拔刀怒吼，但他的刀没能出鞘，吼声也只发出一个音节就戛然而止。与他一起四下摔出的四个亲卫甚至还没能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身首异处。然而亲卫队长奋不顾身的一推终究是将路易萨及时送出了艾妮第一刀的扑击范围，令艾妮心中暗叫可惜。一击不中，艾妮一脚踹中第六个卫兵的面门，完全不曾落地就猛地借力改变飞行方向往正在跌跌撞撞后退的路易萨追去。挡在艾妮和路易萨之间的几名卫兵终于拔出了自己的武器，但也仅此而已了。艾妮就像一阵风般在他们身边掠过，顺手带起朵朵鲜艳的血花。此时，艾妮的双脚终于踏上新苑城中心的街道，这一瞬间，路易萨已经完全暴露在她刀下，仍未站稳的身体距离艾妮的刀尖不过三米远。节外生枝从来不是艾妮的风格，冷酷的血燕只在嘴角浮上一丝不屑的冷笑，而手中的刀没有丝毫停留地抹向路易萨脖子，不肯给对方丝毫喘息之机。

路易萨毕竟不是他父亲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自幼习武的新苑领主如今好歹也算是堪堪跻身于一流高手之列，虽然被艾妮突如其来的袭杀弄得狼狈不堪，但也并非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后退过程中，路易萨已经拔出随身佩戴的长剑，仓促间得以勉强立剑封住艾妮的军刀。然而艾妮的强攻岂是如此轻易就能化解的？就在路易萨挡住艾妮第一刀的同时，他也无意识地触发了艾妮早已备好的杀招——翎翅。

幸运的是蜂拥而上的亲卫再次分散了艾妮的注意力，当路易萨脸色惨白地跌出那双翼型刀幕的攻击范围时并未受到致命损伤。但即使如此，他的长剑也不知去向，右臂和前胸上留下了至少五道血淋淋的伤口，看上去已是暂时丧失了战斗力。而艾妮对自己低估了对方实力有点恼火，因为刚才如果使出损耗更大但威力也相应要强得多的火花星罗就绝不会出现路易萨此时还站在自己面前这样的意外情况。当然，懊恼归懊恼，接踵而至的追杀却已经不加思索地冲着路易萨招呼过去。

“血燕艾妮！我等恭候多时了！”

此时，就在附近的强力护卫终于赶到，艾妮追击的一刀被两名身着平民服饰但身手极强的人联手接下，在一连串耀眼的火花闪过之后，其中一人发出压抑的闷哼并败退出战圈之外。但这时候已有另外两人护住了受伤不轻的路易萨，更多的卫兵则大吼着围了上来。

事到如今，艾妮当然明白行动失败了。她从容自如地几刀迫退缠住自己的高手，纵身跃上街边楼房的二楼阳台并顺手挡开几支疾射而至的箭矢。

“那就请多多保重咯，路易萨大人”，艾妮对路易萨露出一个心平气和的微笑，但眼中却闪动着浓浓的恨意。其实也说不上有多么的痛恨路易萨本人，但艾妮对整个新苑的仇恨却是无以复加的。别的城市皆可获得一定程度的宽恕，但艾妮绝对不会放过新苑。

“艾妮还是下次再来拜访吧”

路易萨眼内同样闪烁着深刻的仇恨，他盯着艾妮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声音中的颤抖，用自己能发出的最平静语气淡然道“那就请艾妮将军一路走好，恕在下不远送了”。路易萨不是傻子，当艾妮打定主意要走的时候，真的有人能拦得住她吗？更何况自己重金聘请的四名贴身护卫已经伤了一人，另外三个在亲眼见识了艾妮的身手后已经变得畏首畏尾，只敢站在原地小心戒备。

艾妮淡淡一笑，转身穿过房间从另一侧的窗户飘然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