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二十一个”

“那就是说丢了十个人···，今天是怎么了？”

深夜，阿忍带着二十名长弓手悄然返回庄园，他脸上的疲态和斑斑血迹以及减少了三分之一的士兵数量都清楚无误的告诉众人今夜经历了一场怎样残酷的战斗。

为了避免无谓伤亡，阿忍的夜袭战术通常只由自己与敌军短兵相接，所以带出去的一般是以弓箭手为主，正因如此他每次行动产生的伤亡都十分轻微，今天之前甚至已经连续有三四天没出现阵亡了。而今天一下子就死了十人，庄园内值勤的士兵纷纷低声议论，但看到阿忍走近还是立即献上诚挚的军礼和敬畏的目光。几名受伤的弓箭手则马上被送到医生那里接受治疗。

“各位辛苦了，下去好好休息吧”，进入庄园后，阿忍转过身对身后那十几名士兵点点头，神情极为平淡。在野外潜伏、作战已经超过二十小时的士兵们早已疲惫不堪，闻言赶紧向阿忍匆匆行礼后四下散往附近的帐篷。

随着阿忍这支反抗军在加特地区名声大噪，先后已有数百残兵和平民前来投靠，如今的怀特庄园就像一个巨大的军营，随处可见密密麻麻的帐篷和一队队来往巡逻的士兵，庄园外围正在按照阿忍的指示日以继夜的赶修矮墙、箭橹等基本的防御设施，人们忙碌紧张的气息使得整个庄园现在看上去倒是更像一个新建的军事要塞。

唯一与之不协调的是···，阿忍的目光顺着主宅传出的音乐声望去，只见三楼非但没有按规矩熄灭灯火，听声音甚至还颇有几分歌舞升平的味道！阿忍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举步朝主宅快速走去。

三楼现在是基利的寝宫。而且这头可恶的猪猡已经不是第一次违反夜间的灯火禁令了。最让阿忍不能忍受的是前几天他居然对海伦娜毛手毛脚！如果不是看在基利还有些利用价值，阿忍一定会亲手把他捆起来送还给法赫人。

“阿忍回来了！德瑞克！快去把吃的准备好！”，海伦娜如往常一样要等到阿忍安然回家才能放下心头大石，在阳台上看见阿忍回来立刻展开欢颜连蹦带跳跑出主宅来接他。

只要她的阿忍完好无损地回来就好了，至于伤亡了多少士兵，海伦娜完全没放在心上。她发现阿忍打仗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井边洗去手上、脸上的血迹，所以她今天把木盆和毛巾都准备好了。

“先洗洗吧！我给你打水！”，一向不喜欢污秽血腥的海伦娜突然觉得自己很渴望能亲手将阿忍满身的血污擦洗干净。就像一个贤惠的妻子对经历血战回到家里的丈夫所应该做的那样。

“我自己来吧”，阿忍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从海伦娜手中接过木桶扔下水井，“哪有农场主服侍农奴的道理？”

海伦娜俏皮地皱皱可爱的小鼻子，转身把准备好的盆子端到井沿上，“还要耍我！世上哪有你这样的农奴啊？知道大家平时都怎样议论你吗？”

“嗯？他们是怎么说我的？”，阿忍一边清洗自己一边略有兴趣地看向海伦娜，“让我猜猜，一定说我是个沉默寡言、冷酷刻薄的怪物吧？要不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没有啦！”，海伦娜笑眯眯地看着阿忍摇摇头，“大家都说阿忍是面冷心热，尽管平时不大说话，看起来不好接近，但心里却关心着大家有没有挨饿受冻。要不然前几天也不会专门洗劫了法赫军的运输队，带回来足够的毛毯和帐篷。所以，我们都清楚阿忍是个心地善良的大好人！”

阿忍哑然失笑，漫不经心地嘀咕道“善良这个词跟我可丝毫不搭边···。聚则力强，分则力弱，我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可不是单纯只想好吃好住养着他们，而是要利用他们来对抗法赫人，要他们去流血送死。你瞧，今晚我带出去三十个人却只带回来二十个，这才是我需要他们的原因”

海伦娜皱起眉头，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用奇怪的眼神望着阿忍说道“为什么要跟法赫人正面对抗？只要你躲起来，法赫人根本拿你没办法。我能看出每次阿忍回来都带着明显的厌烦情绪，你不喜欢杀人，更不喜欢打仗！阿忍和我一样讨厌战争不是吗？那么，这场并不属于你的战争，阿忍为什么要坚持下去？”

“为什么？”，阿忍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

“阿忍你知道吗？在奥斯陆有句远古流传下来的谚语：真正的战士必有守护弱小的天性”，海伦娜柔声道“贝莱格的无辜平民就是阿忍眼中需要守护的弱者。阿忍教给我们贝莱格人厉害的作战技巧，战斗时总是尽可能保护好每一个士兵的安全，最危险的行动都是你一个人去完成。阿忍知道这里的士兵私底下是如何评价你吗？他们说你是世上最厉害的将军！他们坚信在你的领导下能最终击败法赫人！”

阿忍轻叹一声，把头整个儿浸进水中。

老天爷知道我并不是什么真正的战士。守护弱小吗？不！因为救命之恩，我想保护的仅仅只是你一个人和这个庄园的安宁，其他人不过是顺带罢了。不过有一点你说得没错，战争令人厌烦，如果法赫领主发誓他的军队绝不会侵扰到怀特庄园，我明天上午就会睡个美美的懒觉，然后再不去管庄园之外的贝莱格人死活···“先吃点东西吧，我已经叫德瑞克准备了”，海伦娜温柔的声线在耳边打断了阿忍的臆想，同时一块带着淡淡香味的干爽毛巾开始擦拭他的头发。

“嗯，我只希望今天汉堡里的肉块还没被他偷吃掉”，阿忍神态轻松地开着玩笑，希望令海伦娜认为她的迎接已经让自己心情有所好转。但是却不露痕迹地站直身体避开她过于亲昵的贴近，道声谢谢从海伦娜手里抓过毛巾用力擦拭湿淋淋的头发。

作为一个年过三十的成年男子，阿忍自然能察觉到海伦娜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失望，更能清楚意识到海伦娜亲近自己的方式完全不是他所希望的那样。海伦娜渴望深入他的内心并占据它，她一次次勇敢地将心中爱意通过一些细小的交流展现在阿忍面前，只要阿忍愿意，随时可以轻而易举地俘获她整颗芳心。

然而阿忍不能。

不只是海伦娜，阿忍发现自己已经再也无法敞开心扉接受任何一个女人。

容纳过艾妮之后，这间空荡荡的心房还可容得下谁呢？

阿忍将毛巾捂在脸上，借此掩藏无法抑制的苦笑。

问题在于他更不希望因为草率地直接拒绝海伦娜而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十分钟后，阿忍勉强抑制着脸上的怒意出现在基利的房间里。

“哈！看看是谁！我们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回来了！”，已经半醉的基利高兴地站起身举杯高呼“举起你们的杯子！一起来敬我们的阿忍将军！”，屋里除了基利之外还有另外十几个歪瓜裂枣，无非都是基利的狐朋狗友，他们的日常业务就是陪着基利饱食终日饮酒作乐罢了。最离谱的是基利身边还有两个浓妆艳抹的大嘴巴女人！阿忍只需要瞟一眼就确定这样的货色连以往加特镇酒吧里的陪酒女郎都比不上，当下不由得对作为一国之君的基利的“博爱”胸怀有了几分钦佩。

阿忍不耐烦地推开一个点头哈腰的家伙递来的酒杯，径自走到基利面前微微弯腰后以最平淡的腔调禀告道“陛下，法赫援军主力于今天下午抵达，人数在七百五十到八百之间。这样加特镇的法赫军队已经达到一千二百以上，针对我们的大规模清剿行动很可能将在两三天之内展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