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战,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涉及到方方面面,尤其是举国动员。
华夏自古以来,精兵出北方,实际上也就是那几个省,陕西、山西、河北、河南,外加山东。
其中山东,不太行,不是人不行,这跟他们的地理形势及文化有关,山东可谓是一马平川,地处华北平原,有鱼盐之利,粮食富足,还是儒家的发源地,虽然尚武,却很少成为兵家必争之地,没法争啊,没有山河之险,一打就穿。
山东这个地方,一旦起了兵灾,那就是整个齐地烽烟四起,反正我哪都能去,去哪都好走。
这就是为什么战国时期,燕国乐毅能一口气吃掉齐国,齐国田单又能一口气吃回来,就是因为没有险要可守之地。
也因此,山东发生的兵乱,一直以来都比较少,首先是富裕,再者就是朝廷政策有意在规避,修洛阳,修大运河,从山东征调的民夫都是最少的,因为怕他们闹事,毕竟山东人的性格是很勐的。
北齐的首都在邺城(河北),陪都是晋阳,为什么在这?因为不敢往山东放,首都在哪,哪里无疑就是政治经济文化军事中心,要是首都在山东,那可完犊子了,一下子就能打穿你。
此番征讨高句丽,才从山东征调大军十一万,民夫三十万,瞧瞧,是不是很不公平?
压力瞬间给到山西河北河南,人家关中精锐肯定是要去的,但是民夫征调,也不会征调多少人,作为大隋王朝的基本盘,这里最难动。
两百万民夫,整个南方,只出四十万,剩下一百六十万,主要得靠山西河北河南,这真是连番遭罪啊。
由于征调压力过大,以至于山西已经出现宁可打断自己腿,来逃避兵役徭役的情况,下有对策,上面还有应付对策的对策呢。
户有残疾不能应征者,出妇女一人,你去还是你老婆去,你自己选吧。
河东百姓,因为大量被炼场征调,眼下是最幸福的,干活总比卖命强。
现在还处在征调前期,就是提前下发通知,让你做好心理准备,不怕你跑,土地就已经把你锁死了,你离开自己的田,只能是个死。
这种情况下,你得给百姓信心,吃喝给不了,精神上的鼓励总得有吧?
于是杨铭在山西地区设置安抚使,由各地郡丞担任,主要就是拿着精炼兵器和甲胃,让百姓们看一看,告诉他们放心吧,我们能赢,上了战场有这宝甲,你想死都死不了。
另外还要宣传高句丽的威胁,意思是这个国家准备打我们,而我们是先下手为强,免得将来应变不及,百姓遭殃,将来打赢了,从那边抢来的东西,都给大家分一分。
其实就是画大饼,将来肯定不会认账的。
画饼的是郡丞,跟朝廷没有关系,到时候将其调走,新郡丞上任是不会认这个账的,这叫新官不问旧官事。
老百姓会以为只有他们的郡丞在给他们画饼,别郡的事,他们是不知道的,消息闭塞嘛。
杨铭用这个办法,良心上也是过不去,可是眼下确实没有其它办法了,要粮没有,要钱也没有,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来灭了高句丽,大隋百姓能过上一段安稳日子。
到时候,杨铭就会干预田亩改革,好让天下的百姓都能吃饱。
杨茵绛、裴淑英、陈淑仪相继诞子,杨茵绛也是真厉害,第三个还是儿子,裴淑英和陈淑仪是女儿。
这个儿子,是杨铭的第五子了,他给儿子起名叫杨璨。
五个儿子,杨瑞、杨瑾、杨琦、杨琮、杨璨。
裴淑英之女,取名杨翼轸,荆州对应天上二十八星宿之翼、轸,杨铭又在荆州干过,所以取这个名字。
陈淑仪之女,取名杨星驰,出自滕王阁序的雄州雾列,俊采星驰。
咳咳,其实两个女孩名都是从滕王阁序里找的,杨铭打算今后所有的女儿,都从这里面取名字。
河东这边,算是安稳了,杨铭在与不在,意义已经不大,于是他在四月末,启程返回京师,将炼场的所有事务,交给了独孤怀恩以及元寿、云定兴。
也算是巧了,已经被任命为慰抚使的宇文静礼,眼下就在京师,他是被自己的妻子叫回来的。
他的妻子是杨铭的三姑,广平公主杨文锦,杨文锦以患病为由,将丈夫从洛阳给叫了回来,而且不打算让丈夫再走了。
老百姓有逃兵役的,贵族也有啊。
杨文锦不希望丈夫去冒这个险,于是谎称重疾,先把丈夫骗回来,然后央求长姐杨丽华帮其说情,让陛下免了宇文静礼的慰抚使一职。
杨广知道之后大怒,直接就要将自己的妹妹贬为平民,好在杨丽华硬顶着,旨意也没有下达。
返回东宫之后,杨铭先是去看望了自己三个新出生的孩子。
父亲对孩子,也会有一种奇妙的缘法,裴淑英的闺女杨翼轸,杨铭第一眼看到,就特别的喜欢。
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就是觉得这孩子跟我骨血相连、心灵相通。
任谁都能看得出,太子独宠长女。
杨铭在宜春宫,抱着闺女晃悠着,看向裴淑英道:
“父皇册封了没有?”
裴淑英点头笑道:“静女(杨翼轸小名)被封了晋阳郡主,秀儿(杨星驰小名)被封了丹阳郡主。”
杨铭笑道:“从掖庭宫再拨一些宫女过来,好生看养静女,你母乳不够吗?”
裴淑英微笑摇头:“静女能吃,秀儿更能吃,淑仪那边的乳母已经调配了四个,我这边两个人足够了。”
陈淑仪的那个闺女,生下来才五斤,但是长得飞快,眼下才过去一个月,已经七斤半了。
杨铭刚从陈淑仪那里回来,自己想抱一抱闺女,陈淑仪都不肯,怕抱坏了。
傍晚时候,杨铭去了自己的寝殿光化殿,看完儿子后,他令人将杨玄挺给叫来了。
杨玄挺算着杨铭回来,自己肯定有一场劫难,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召见的时候,心脏还是砰砰直跳。
沙场上,他是个勐人,但是在杨铭面前,却畏畏缩缩。
进来之后,杨玄感便始终低着个头,就等着太子训话呢。
“别傻站着了,坐吧,”杨铭小口抿着酒,澹澹道。
玄挺赶忙道:“卑职不敢。”
杨铭笑了笑:“敢打人,不敢坐下?让你坐你就坐。”
“是,”杨玄挺战战兢兢坐下,接过徐景给他递来的酒壶,道了一声谢后,说道:“卑职懊悔啊,一时冲动,铸成大错,给殿下惹麻烦了。”
杨铭朝着玄挺遥遥举杯,示意对方喝酒,一杯饮尽后,道:
“今后改一改,不要动不动就动手打人,你也是尊荣出身,怎么遇事如此无赖?元庆还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杨玄挺一脸惭愧道:“当时憋着一股子气,冲动了,事后想想确实不应该,只是我这嘴巴笨,说不过人家,一时又气不过,就动手了,总之都是我的错,绝非太子妃指使。”
“不用解释,”杨铭澹澹道:“茵绛怎么可能吩咐你去做这种蠢事?今后做事情多动动脑子,实在不行你就先问过茵绛,再做决断,这里是东宫,无数双眼睛盯着这呢,自己人打自己人,传出去不丢人啊?”
“丢人丢人,”杨玄挺道:“卑职悔不该当初啊,不过我已经去给魏征道歉了。”
“谁让你去的?”杨铭问道。
杨玄挺支支吾吾道:“额.......是叔父让我去的。”
我就说嘛,你会主动去给魏征道歉?杨铭又问:“魏征当时怎么说?”
杨玄挺不好意思道:“没......没见到人,放下礼物就走了,是他不肯见我。”
“这也叫道歉?有这么道歉的?”杨铭皱眉反问。
杨玄挺抬头道:“我在门外求见半天,人家闭门不见,我最后干脆翻墙进去,放下礼物走了,我诚意是到了,但人家不接受啊。”
杨铭冷哼连连,武夫啊,粗鄙!
杨约让你道歉,是事后找补呢,你倒好,走流程呢?
杨素一世英雄,怎么儿子都是这样?杨玄感是大棒槌,你排行老三,是三愣子?
“你明晚再去,就说我让你去的,他要是还不让你进去,你就把他家的门,给他砸了。”
杨玄挺立即挺胸道:“这能行,我明晚一定去。”
“跟人好好说话,不要动不动就发脾气,”杨铭说完客气话,就得说些警示之言了:
“你是茵绛的亲叔父,又是我的部将,但我也不能太过于袒护你,否则别人会觉得我处事不公,我身为太子,若有失公允,岂不是沦为笑柄?”
杨玄挺听出了其中的警告意思,赶忙道:“我这一次一定好好给他道歉,他不接受,我就不走,而且今后绝不再犯。”
杨铭点了点头:“下去吧,去将裴爽、薛收、薛万述,给我叫来!”
“是,”杨玄挺内心窃喜,嘿嘿,训斥了我,该训斥那三个小王八蛋了,这就是叫一碗水端平,不过太子还是向着我啊。
本来以为今天这关不好过,没想到过的这么轻松,当然了,太子的警告,他绝不敢不当回事。
玄挺幼时跟着他爹杨素进入军伍,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一个服从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