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京师的杨铭,也收到了消息,阙度设部和阿史那大奈部,是需要安顿的,这事得杨铭来做。
会宁郡是下下郡,辖下只有一个县,也就是首府凉川县,这个郡地域不算小,但人口非常少。
主要原因就是地理环境恶劣,这地方是黄土高原和青藏高原的交界地带,整个郡内沟壑纵横,还有一条由北往南贯穿整个会宁郡的祖厉川水,偏偏当地土层含盐碱较多,以至于祖厉川的水就不能喝,导致整个会宁郡的饮水,主要靠少得可怜的地下水以及降水。
本来这地方就没有一条正经路,还拦着一条祖厉川,所以中原西出,不走这里,而是走南边的陇西郡。
会宁和陇西,一北一南,地理条件和水源环境,却是相差巨大。
因为陇西郡有渭水,而且境内一大半属于秦岭支脉丘陵地带,粮食水源都不缺。
阙度设部的一万七千人都是老弱,大隋不稀罕,所以安顿在不怎么重要的穷地方,民部这边也拟了一个方案,沿着祖厉川水,划出十三个乡,将阙度设部打散,安置在这里。
至于阿史那大奈,运气就好很多,因为他麾下都是处罗的主力,他可以去山西的娄烦郡。
娄烦郡北面有两大关隘,楼烦关和雁门关,杨广用意很明显,就是让你们这帮突厥壮丁,给老子守卫边境。
杨铭派出五千人,专门负责押送这帮人去山西,因为射贵的妥协,处罗的部族家属被从西突厥赶了出来,与处罗他们汇合,被大隋安置于境内。
而处罗被杨广封了曷萨那可汗,这招是杨坚在启民身上用过的,如果将来射贵不听话,杨广就会派兵拥护处罗返回西突厥夺取汗位。
长孙无忌回京的当天,一份地契交到他手里,然后他便去地契所在的地方打量了一圈。
“敢问,这地方原先是哪位贵人的?”长孙无忌在绸缎庄见到了裴洪。
裴洪笑呵呵道:“太子侧妃,裴公之女。”
长孙无忌嘴角一抽,瞬间觉得嗓子眼被卡了一个核桃,赶忙领着仆从就往皇宫走。
这玩意他可不敢要。
东宫,杨铭皱眉望着手里的地契,又看了一眼下方的长孙无忌,沉声道:
“哪来的?”
长孙无忌道:“秦王派人送到我手里的。”
“把杨瑞和杨瑾都给我带过来,”杨铭朝陈奎发话道。
杨瑾在宫外读书,一时间回不来,所以只有杨瑞一人孤身作战。
“地契从哪来的?”杨铭脸色阴沉。
杨瑞决定自己一人顶锅,道:“我偷的。”
而杨铭也不打算再问了,再问,他怕儿子自己说漏嘴,于是朝一边的千牛备身来宇道:
“杖五,现在就打。”
来宇脸都绿了,这事你为啥不让陈奎干,却让我干?是看我不顺眼吗?
我要是听你的话,把秦王给打了,等陛下回来,挨打的就是我。
不过来宇还是老老实实站了出来,从外面的禁卫手里接过棍子,一脸无奈的朝杨瑞道:
“殿下请吧。”
杨瑞撇了撇嘴,趴在了长板凳上面,朝他爹道:“不脱裤子行不行?”
杨铭点了点头,示意来宇快点。
只见来宇深吸一口气,用力甩下木棍,却在最后时候收力,啪的一声,杨瑞挨了一下,不痛不痒。
杨铭冷冷道:“你是觉得我好湖弄?”
来宇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又是一棍甩下,这一次,稍稍用力了一些。
杨瑞连喊疼都没有,因为根本不疼。
“你去,先打来宇,再打秦王,”杨铭看向千牛备身独孤凌云。
来宇顿时心花怒放,可算是躲过去了,于是他主动趴在了地上。
独孤凌云面无表情的走过来,朝着来宇狠狠的来了五下,把个来宇打的脸都憋成猴屁股了,硬是忍着没有叫出声。
再轮到杨瑞的时候,独孤凌云敷衍的令人发指,抬手敲了那么五下就站往一旁,低着头不敢吭声。
这俩都是聪明人,你现在把人家杨瑞打疼了,等人家长大有了权力,记起小时候这回事,找他们后账的话,他们可顶不住。
“把太子妃她们都叫来,让她们打,”杨铭道。
长孙无忌赶忙求情,被杨铭怒斥一句后,吓得不敢吭气了。
来这里的路上,杨茵绛朝裴淑英道:“我下不去手,你帮我打吧?等瑾儿回来,我负责打瑾儿。”
“可以,”裴淑英的性格是非常痛快的,不论杨瑞杨瑾,她下手的轻重都一样。
自己的弟弟裴宣机小时候挨打的场面,她是记得的,阿爷下手非常狠,她觉得没什么不妥。
于是进殿之后,裴淑英二话不说,接过木棍朝着杨瑞屁股上就是一棍。
声嘶力竭的惨叫顿时响彻大殿,杨茵绛都不忍心看了。
裴淑英一介女流,力气大不到哪里,但是杨瑞一介孩童,也不抗揍啊。
接下来四棍,把个杨瑞给打懵逼了,感觉眼前都冒金星,一个劲的开口求饶。
而长孙无忌则是在旁边哗啦啦的哭。
殿内的那几个千牛备表面上似乎心惊胆战,实际上心里乐的一批,打吧打吧,小殿下早就该收拾了。
杨茵绛想将儿子带下去医治,杨铭阻止道:
“几棍子而已,死不了人。”
杨茵绛心疼的抬袖抹泪。
又过了一会,杨瑾被带来了,当他看到杨瑞的惨象后,又看了一眼长孙无忌,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撒腿就往外跑。
他跑,别人不敢追,只有他妈敢。
裴淑英撩起裙摆就追了出去,不一会,揪着儿子的耳朵,把个杨瑾给揪回来了。
“啊?这是怎么了?我错了我错了........”杨瑾直接哭,哇哇大哭的那种。
杨铭沉声道:“地契是不是你偷的?”
“是我是我,我错了我错了,父王饶命,”杨瑾一个劲的哭诉求饶。
裴淑英拿过木棍交给杨茵绛:“该你了。”
杨茵绛多少有点下不去手,朝丈夫道:“瑾儿年幼,不晓人事,还是免了吧。”
杨铭皱眉道:“念其年幼,况且刚才杨瑞已经替他顶了罪,就打三杖吧。”
杨茵绛挑了挑眉,站在原地没动静。
等了半晌,裴淑英觉得她不够麻利,一把夺过木棍,朝着儿子屁股上就是三棍子。
完了.......杨瑾直接被打昏了,这下子裴淑英都懵了。
杨瑾才四岁。
长孙无忌哇的一声,扑到杨瑾身上痛哭,
“快传太医!”杨茵绛大急,赶忙抱起杨瑾就往寝宫跑。
........
傍晚,李世民下课后就来找杨瑞,因为他觉得杨瑞半途被带走,多半是偷东西的事情暴露了。
他完全没有想过,带走杨瑞的人为什么不把他也带走?
寝宫内,李世民目瞪口呆的望着偌大的床榻上,光屁股并排趴着的两个人,手心都在冒汗。
太狠了,竟然被打成这样?
杨瑞和杨瑾屁股上已经换了好几次药,没有原先那么疼了,刚才惨叫了一个时辰,已经没力气再说话了,两个小子脸对脸,大眼瞪小眼。
太医署治疗杖伤的药,非常灵验,因为他们医治最多的就是这个伤。
大隋责罚官员以及下人奴婢,无非两种,轻的挨杖,重的挨鞭,太医署专门有治疗这两种伤势的药物。
李世民哆哆嗦嗦的站着,也不敢吭气,更不敢抬头看杨铭他们一眼,毕竟主意都是他出的。
他现在也不知道,杨瑞他们把他卖了没有。
片刻后,杨铭朝他看来,澹澹道:
“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回你阿姐那里去吧,明日再过来照看杨瑞。”
够意思啊,看样子没有卖了我,李世民“嗯”了一声,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瞧瞧,这才是干大事的,主动背锅的那都是傻子。
杨铭突然觉得,以偷东西的罪名这么惩戒儿子,仅仅为了让长孙无忌死心塌地,似乎有点大张旗鼓了。
大隋律关于偷窃的刑罚,是用来约束别人的,可不是用来约束一个可能承继大位的皇孙。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嘛,看你偷什么东西。
杨广若是知道自己两个孙子仅仅是因为偷了一份地契,就挨这样的打,恐怕也会训斥杨铭。
像杨瑞和杨瑾这样的身份,注定了他俩长大以后必须做一个双面人,张口闭口仁义道德,背地里一个也不遵守。
谁让他们是自己的儿子呢?
杨铭突然觉得,教子一途,任重道远啊。
杨茵绛和裴淑英这下子都心疼了,杨铭专门把她们俩人叫出来,嘱咐道:
“不要心软,这对他们俩将来没有好处,地契的事情也不要再问了,阿云拿给长孙无忌吧。”
裴淑英点了点头。
长孙无忌的侍读身份被确定了,吏部那边也会备档,侍读没有品级,但是杨铭给他弄了一个八尉中最末的羽骑尉,从九品,属于是武散官,而李世民的秦王库直,品阶就高了,六品。
所以长孙无忌属于是品级最低,但是品级高的人见了他,都得给他好脸色。
就像领导身边的通讯员,人家还是临时工呢,但是谁敢给人家脸色呢?
他只要把杨瑞照顾好了,必定前程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