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晋王府之后,杨昭先回去休息去了,这段时间在永安宫确实累的够呛。
他是嫡长孙,几乎是寸步不离的侍奉祖母独孤加罗。
而杨铭,只是小睡一会后,便去了裴府。
高揽德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他得亲自问问裴矩。
收到消息的裴矩,在门口迎接,亲自将杨铭迎进了书房,在他授意下,女儿裴淑英也一直陪在左右。
两人相对而坐,裴淑英跪坐在一旁煮茶,
打量了一眼书房后,杨铭笑道:
“裴公藏书之巨,实属罕见。”
别人的书房也就两三间屋子,大点的像杨素府上,也就五六间,裴矩的书房,跟特么图书馆似的,浓浓的书卷气息。
裴矩笑了笑:“旧周时,下臣得至尊器重,为丞相府记室,日常事务不敢有丝毫怠慢,古今天下事,至尊每有问及,下臣不敢不知,岁月积累,藏书也就慢慢多了。”
杨铭道:“裴公学涉经史,真乃奇士也。”
“好了好了,你俩还是说正事吧,”裴淑英为两人奉上香茶,笑道:“我回来之后,便曾询问父亲,但是他不肯对我说,非得等到殿下亲自问询才行。”
裴矩笑道:“女子不议大事,我提醒过你很多次了,可惜你总是记不住,想必在荆州时,一定给殿下添麻烦了。”
说完,裴矩微笑着看向杨铭。
你已经把闺女养的足够好了,裴淑英虽然心直口快,但还是懂事知礼的,杨铭摆手道:
“与裴小姐相处,本王颇为受益,裴公有个好女儿啊。”
得杨铭赞赏,裴淑英心里非常受用,坐在一旁,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断过。
裴矩叹息道:“可惜啊,已过出阁年纪,却不肯离家,每每念及于此,皆夜不能寐。”
这老小子,你别跟我扯这些,杨铭转移话题道:
“高揽德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可有此人档桉?”
“没有!”裴矩断然摇头。
“没有?”杨铭和裴淑英异口同声道。
裴矩点了点头:“确实没有,秘书省所有关于旧齐宫廷的档桉,我都亲自调阅查看,包括咱们家的书房,也都毫无所获,根本就没有高揽德这个人。”
裴淑英大感失望,杨铭好不容易找她帮忙,结果父亲竟然没帮上?
“阿爷是否都查阅了,确定没有遗漏?”裴淑英一脸期盼道。
裴矩嗯了一声:“为父做事,你还不放心吗?”
“唉......”杨铭叹息一声,如果说连裴矩都查不到的话,那么大隋就没有人可以查到。
因为裴矩年少时,便是在北齐入仕,担任齐高平王高仁英的王府文学,人家本来对老高家就非常了解,加上后来一直给杨坚当秘书,不夸张的说,高颎杨素不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
裴矩见状,笑着对女儿道:“宣机开府时,曾从家中带走几车藏书,至于里面有没有关于旧齐的文档,我也不清楚,你现在过去瞧一瞧,有的话立即取来。”
要么说裴淑英好湖弄呢,闻言后,只见她利索起身,风风火火的推门去了。
裴矩明摆着是要支走女儿,与杨铭有私话要谈,但是裴淑英就是看不出来。
杨铭忽然觉得,裴淑英的性子这么直,是有原因的,被这样一个心机爹湖弄到大,也真是不容易啊。
裴矩这种人,书房有什么藏书,必定了然于胸,怎么可能不知道儿子带走的藏书都有哪些呢?
等到裴淑英走远之后,杨铭笑道:
“裴公有什么事情,只管言说。”
裴矩点了点头,为杨铭添茶,道:“裴某少年入仕,结交发妻崔氏,于三十七岁方才得女,两年后得子,再两年,妻子亡故,断弦至今。”
杨铭点了点头,这一点他是知道的,裴矩的正妻出身博陵崔氏,跟老大杨昭的老丈人崔弘升是一支,听说死的早,一对儿女也都是裴矩抚养长大,家中虽有妾室,却没有再续弦。
他是有庶子庶女的,但是庶子庶女严格意义上,不被当作后代子孙,有些甚至都不能埋进祖坟。
这种现象在隋唐之前,非常普遍,唐亡之后,稍微有那么一点改善,但也不多。
裴矩继续道:“如今宣机有幸,得以迎娶汝南郡主,裴某已放心一半,另一半,则在嫡女阿云身上,她一日不嫁,裴某一日不得安心。”
与这种老狐狸说话,真的挺累,各种暗示,反正就是不跟你明说,
杨铭无奈道:
“独孤凤儿的事情,裴公听说否?”
“殿下明知故问,”裴矩笑道:“裴某常年在内史省,离宫返家的次数尚且不多,怎会不知呢?”
杨铭又问:“那裴公对此事,如何看法?”
裴矩仰起头,沉吟片刻后:“独孤女没有早夭之相,却是早夭之命。”
“从何说起?”杨铭愣道。
裴矩低头直视杨铭:“独孤家衰落之象已现,有圣后全力扶持,尚且难以登堂入室,下一代子弟当中,更是无可用之人,这样的家族承载不了太大的鸿福,圣后抱恙,此女立染怪疾,可知命理如此,非人力所能更改。”
你说的够玄乎啊,什么特么的命理,不就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吗?
杨铭呵呵道:“高揽德的事情,裴公真的不知道?”
“可知,可不知,”裴矩意味深长的笑道。
好你个裴心机,你根本就是查清楚了,杨铭问道:“怎么个可知法?”
裴矩笑道:“裴某尚有一女待字闺中,她如果嫁出去了,想来裴某就可以安心调查,事情自然也就会水落石出。”
逼婚是不是?独孤凤儿是不是你下的手?
杨铭冷笑道:“她要是嫁不出去,你就查不清楚?”
“殿下尚未为人父,自然不懂裴某焦虑之心情,”裴矩好整以暇道:“阿云一日未嫁,裴某实在没有心情探查这些事情。”
“你在要挟我?”杨铭问道。
裴矩愣道:“殿下何出此言?裴某只是忧虑女儿婚事,与殿下何关呢?”
杨铭沉声道;“别忘了,裴宣机与长姐的事情,是我一力促成的,你已经欠了我一个人情。”
“此情裴某绝不敢忘,”裴矩一脸肃然道:“殿下但有指派,裴矩必倾力而为。”
杨铭起身怒道:“别玩虚的,让你查个高揽德,都跟我虚与委蛇,你这个人信不过。”
裴矩也跟着起身道:“高揽德之事,事关重大,稍有不慎,裴某恐有杀身之祸,怎能不小心呢?”
杨铭一愣:“你果然查清楚了?”
裴矩摇头道:“没有查清楚,也不敢再查了,但如果殿下肯娶阿云为正妃,那么高玥身上的秘密,裴某冒死也会为殿下查清楚,就当作是阿云的嫁妆了。”
“你的嫁妆也太不值钱了,”杨铭冷冷道,这老王八竟然也知道高玥的事?
现在好了,除了杨谅、杨素外,又多了一个知情的。
裴矩摇头道:“如果不是阿云早已属意殿下,裴某绝不会强人所难,吾只此一女,不为其谋划,枉为人父。”
“独孤凤儿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杨铭厉声喝问。
裴矩摇头:“根本轮不到我动手,裴某也不会用这种下乘手段,去对付一个柔弱少女。”
“那你知道是谁?”杨铭追问道。
“不知!”裴矩正要说话,这时候院内有脚步声传来,裴淑英回来了。
只见她风风火火的推开屋门,看到父亲和杨铭相对而站,仿佛对峙一半,顿时愣道:
“你们俩怎么了?”
“没什么......”
“你爹想让你嫁给我,”
两人的回答不一致,却把个裴淑英惊呆了,片刻后,裴淑英一脸娇羞的低头,不知所措。
裴矩无奈的叹息一声,这个杨铭也太直了,罢了罢了,事情总是要挑明的。
杨铭冷笑道:“但你父亲,给我开了条件。”
裴淑英顿时蹙眉,怒视其父,表情仿佛审问一般。
女大不中留啊,这还没嫁人呢,胳膊肘就已经往外拐了,杨铭这小子太坏了,故意制造我父女矛盾?
裴矩也不玩虚的了,直言道:“确实有条件,不过......”
“别说了!”裴淑英看到杨铭在偷偷给她使眼色,立时会意,道:
“殿下先请回去。”
杨铭点了点头,好了,接下来该裴矩头疼的了,看看他怎么面对自己女儿的拷问吧。
他算是看出来了,裴矩这个人再老奸巨猾,也是有弱点的,他的弱点就是自己的女儿。
所以杨铭临走时,还特意嘱咐了裴淑英一句:
“小心你爹湖弄你。”
我尼玛......裴矩愣住了,这个小王八蛋没完了是吧?不看到我父女反目不甘心?
“殿下放心,他今天湖弄我,以后我也湖弄他,”裴淑英正义凛然道。
杨铭这下放心了,潇潇洒洒的走了。
裴淑英一脸寒霜的注视乃父,冷冷道:
“坐下吧,咱们好好说道说道,哪有你这样逼婚的啊?”
裴矩一脸无奈的坐下:“你这傻孩子,杨铭此番回京,正妃之位肯定是要定下的,为父不早早为你谋划,会被别人抢走的。”
“正妃?”裴淑英愣道:“独孤凤儿出事了?”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裴矩的女儿,一点就透。
裴矩点头道:“半疯半傻,王妃的位置已经跟她没关系了,现在就看谁先得手。”
裴淑英目瞪口呆,愣足半晌后,突然来到父亲身边坐下,急切道:
“咱们该怎么做?”
这就对了......裴矩老怀大慰道:“你只要肯听我的,王妃之位跑不了。”
裴淑英不迭点头。
杨铭失算了,裴淑英终究不是她爹的对手,还是被湖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