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婵和裴宣机的事情定不下来,杨铭走了也不安心。
因为他将来一定会想办法除掉宇文三狗,他不希望自己亲手让杨婵成了寡妇。
两天后,裴淑英遣人至王府,邀请杨铭一聚。
这一次不是在晋阳楼,也不是在都会市,而是在大兴善寺隔壁的靖安坊,距离可不近。
不过眼下宵禁已经恢复正常,改为原先的子时,所以傍晚才出门的杨铭,还有大把的时间。
一座酒馆的二楼包厢,杨铭见到了等候多时的裴淑英。
因为杨铭的缘故,酒楼本就不多的食客,在杨铭进来之后,差不多走了个精光,谁让他身边带着五十个王府部曲。
以至于整条街上的行人,都不敢靠近酒馆,纷纷绕道而行。
包厢里只有裴淑英,见到杨铭进来之后,后者赶忙起身,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或许是因为杨铭的身份有了新的改变,如今的裴淑英多少显得有些拘谨,
杨铭坐下后,笑道:“今天找我,一定有好消息吧?”
裴淑英狂点头,然后笑道:“父亲告诉我,太子殿下已经口头允诺,只待选个好日子,缔结婚书即可,等到宣机十四岁便可成亲。”
事实上,在大隋十五岁才算成年,大多数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成亲,裴矩明显有点着急,害怕夜长梦多,到手的金凤凰会飞走。
杨铭这下终于放心了,点头道:“那就好,也不枉我费心一场。”
裴淑英很想对杨铭说一些感激的话,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对方觉得,自己是发自肺腑的感激,而不是虚伪的奉承。
所以一向直来直去的她,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两人今晚的这顿饭,气氛非常尴尬,几乎一问一答,就会锁死一个话题,然后再起一个话题,又是一问一答,循环往复。
随着夜深,裴淑英猜到杨铭会离开了,于是支支吾吾的说道:
“父亲希望我能在宣机成亲之前,嫁出去......”
这是正常现象,按照风俗,弟弟成婚的时候,如果家里有个没出嫁的姐姐,会被认为不吉利。
杨铭点头道:“还有一年时间,应该足够了。”
裴淑英内心一叹,轻轻点了点头:“小女恭祝殿下,一路平安。”
.......
最不希望杨铭外任的,也许就是杨茵绛了,因为她会在很长很长的时间内,无法与杨铭见面。
甚至,会久到再见面时,两人形同陌路。
太子嫡子,外任荆州总管之后,不得征召,几乎没有返京的可能。
而太子杨广将来继承大统之后,杨铭也是注定要镇守一方的,也许不会再是荆州,但也很难再回大兴了。
这段时间,杨茵绛一直在等杨铭主动来跟她道别,但是一直没有等到。
她甚至每隔几个时辰,便会派人出去瞧瞧,看看有没有人来过府上。
这天,管家突然来报,河东王殿下来了,
杨茵绛大喜过望,赶忙迎了出去,可惜,杨铭不是来找她的,而是来找祖父杨素的,这让她颇感失望。
杨铭今天来越公府,还带着两个人,成亲后返回河东述职的李靖夫妇,路过大兴,专程进城拜见杨铭。
而杨铭知道,李靖的未来还得靠杨素,自己外放荆州远离京师,很多大事都会后知后觉,不能及时为李靖做安排。
而李靖也因红拂女之事,无颜再见杨素。
于是杨铭干脆做个和事老,带着他们夫妇来了。
杨素以前,或许偶尔还能不卖杨铭的面子,但是现在不行了,人家是太子嫡子,荆州总管。
大隋四大总管,虽然都远离中枢,但因其权利太大,所以地位跟尚书左右仆射几乎没有差别,如果再论血缘的话,更不是他们能比。
荆州总管,下辖二十二郡,地盘相当于湖北、湖南全境。
书房内,不出预料,杨约那老小子还在。
他可真是个狗头军师,杨素的什么事情他都想掺和。
进门后第一件事,便是李靖夫妇朝杨素行叩拜之礼。
而杨素也欣然受之,一个是自己的门生,一个是原府上侍女,而且严格来说,还是他在朝会上将此事提出,才促成二人。
不过他心里肯定还是不爽的,李靖这小王八蛋,竟然挖我的墙角?
如果不是实在看好自己这位门生,今天就算有杨铭的面子,他都不愿再见到对方了。
“好了好了,旧事无需再提,”杨素抬了抬袖子,示意夫妇二人起身。
杨铭在一旁笑道:“在本王看来,李药师能有今日,全赖越公栽培,红拂夜奔已传为佳话,现我大隋人人提起越公,无不歌功颂德。”
其实杨素也是倒了血霉,历史上,先后有三个人从他手里拐走女人,一个是李德言与陈裕华,破镜重圆的出处,一个是李靖张出尘,红拂夜奔的典故。
还有一个叫李百药的小子,就在两个月前,也从杨素这里拐走一个小妾,
不过这小子干的更绝,他竟然和杨素的小妾偷情,被抓了正着,杨素当时就要砍了他。
结果询问之下,又不好下手了,因为对方竟然是已故的旧齐老臣,前任内史令,李德林的儿子。
李德林的宅子就在越公府隔壁,这小子是翻墙进来的。
木已成炊,还能如何呢?杨素只好将那名小妾赐给了李百药,这个故事,是成语成人之美的出处。
虽然都是三段传世的佳话,但作为当事人的杨素,实在是憋屈。
此时,杨约嘿嘿一笑,朝李靖夫妇道:“你们先下去吧。”
他猜到杨铭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所以也就省了这些繁文客套,等到李靖夫妇离开后,直接道:
“河东王今遭来,不会只为此事吧?”
杨铭笑呵呵道:“知我者,杨少卿也。”
“既然有事,殿下但说无妨,”杨素也很好奇,这小子等闲不会找他,一找他准有大事。
杨铭点头道:
“不瞒越公,本王非常看好李药师此人,本欲带在身边扶植,奈何其却对越公恩情念念不忘,如此人物不能尽用,心中不免可惜,又不愿此人就此埋没,所以原物奉还,日后还要靠越公多多提携了。”
李靖的使用说明书,其实一直都掌握在杨素手里,只有杨素才知道,将李靖放在什么位置才是最合适。
而杨铭心知,明年将会与突厥之间有几场不小的冲突,而杨素会做为行军元帅出征。
此时将李靖交给对方,今后必会带在身边,随军北上。
杨素是什么人,自然从杨铭这番虚伪到不能再虚伪的话里,听出了其中真意。
什么恩情不忘?什么原物奉还?不就是想让自己提拔李靖吗?
但他还不好拒绝,于是道:“些许小事,殿下放心。”
杨约当然也听出来了,嬉皮笑脸道:“李药师能得殿下器重,是他的福气,殿下这一走,只怕相逢无期,真是要想煞杨约了。”
想尼玛个腿,老子这次走会带上高玥,就是怕你这个老小子惦记,
杨铭起身揖手,道道:“陌上花开日,相逢终有期,就此别过。”
“别啊,”杨约赶忙起身:“茵绛苦等殿下久矣。”
杨铭闻言笑道:“当见一面。”
......
杨茵绛闺阁,两人终于见面。
“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杨茵绛亲自为杨铭奉茶,笑道:“此番赴任,你我天涯相隔,难有见面之期,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杨铭笑道:“瞧你模样,似乎并没有一点离别之伤感?”
杨茵绛坐下道:“我从你脸上,也没看到任何伤感。”
“又不是生离死别,终会再见的,”杨铭笑道。
杨茵绛羊装不满道:“可是下次见面,我已为人妇,似乎不太适合相见了。”
“怎么?找到下家了?”杨铭笑道。
杨茵绛皱眉道:“我今年十六,殿下是觉得我多久嫁人才合适呢?”
杨铭微笑不言。
这时,杨茵绛突然凑过来,小声道:“你还记得欠我一样东西吗?”
“当然记得,怎么,想好让我怎么报答了?”杨铭道。
杨茵绛摇了摇头:“没想好,我觉得太容易办到的话,不值得浪费这件承诺,不过我有一件事想要让你帮忙。”
“只管开口,”杨铭痛快道。
杨茵绛直视杨铭,一字一字道:“带我走!”
你不说,我也会带你走,但我就是想等你自己说,
杨铭有个短板,读书不多,准确点说,是在今世读书不多,但是杨茵绛不一样,她憋在家里十几年可不是白憋的,人家是在博览群书,这丫头是个才女,刚好能补上杨铭的短板。
不过杨铭还是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道:“你可不是红拂,怎能说走就走?”
杨茵绛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道:“别说那些没用的,你离京时,我会想办法逃出与你汇合,介时,你要帮我我打发掉府上来捉我回去的人,怎样?”
杨铭微笑点头:“能从我这里把人带走的,屈指可数,显然越公不在其列,但是此番跟我出走,你想过今后吗?”
“想过,”杨茵绛目光坚定道:“我今后就是你的人了,除非你忍心抛弃。”
事实上,以杨茵绛的身份,已经不够格给杨铭做正妻了,要怨就怨杨玄感不争气,才是个刺史。
杨铭微笑点头:“必不能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