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杨茵绛的要求,杨铭没有直接答应,只说会试一试,至于人家肯不肯见,要看高氏自己,他不愿强人所难。
其实像高氏这样的神女,又或者称之为艺人,她身上的公主光环已经不能带给她任何庇护。
这是大隋,旧齐早已被扫入历史尘埃,与之一起的还有他们高家。
北齐高氏男丁已绝,等同于绝后了。
不像陈淑仪,他们老陈家这一脉都还活的好好的,不过杨铭猜测,杨坚也许会在自己死之前,给陈叔宝一个体面。
历史上,杨坚于仁寿四年八月过世,而陈叔宝是在十二月,死因是病逝。
但杨铭小时候曾听杨坚夫妇的谈论起陈叔宝,言语中多少有点想带陈叔宝一起走的意思,但历史上为什么会比杨坚迟了四个月,就不得而知了。
也许是杨坚没有算好自己走的时间,所以给杨广留下了遗诏,让杨广来了结对方。
这天傍晚,杨铭带着杨茵绛来到了晋阳楼,由宇文岚知会高氏一声,表明自己的来意,见就见,不见拉倒。
但杨茵绛却非常笃定,高氏一定会见她。
杨铭与她在茶座等候,好奇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杨茵绛笑道:“我虽然不知道高氏在晋阳靠着什么,以至于这么多年来没人动她,但是现在,她的倚仗是你,而这里是大兴,没有你的庇护,她很大可能会沦落为别人的玩物,你的面子,她不会不给。”
杨铭不解道:“对啊,正因这里是大兴,所以我未必能庇护的了她,比如你叔公,他这个人比较喜好收集美人,若是前来索要,我未必会拒绝。”
“错了,你一定会保她的,”杨茵绛道。
杨铭笑道:“你好像对自己的判断永远都那么自信。”
杨茵绛都了都嘴:“是吗,那不妨我们来验证一番,明日我便请叔公来要人......”
“别!”杨铭赶忙抬手打断:“你还是别给我找麻烦了。”
“瞧瞧,一下就试出你来了,”杨茵绛一脸鄙夷道:“你还有没有于阗玉了?不是说宝玉赠美人吗?不送人家高氏一件吗?”
杨铭赶忙一本正经道:“你以为于阗玉那么容易就能弄到吗?我拢共才两块,就送给你一块,她算老几啊,我送她?”
“那另一块呢?”杨茵绛语气急迫的追问道。
杨铭愣道:“另一块当然我自己留着啊。”
杨茵绛眸子一眯,脸色愈发阴沉,一声不吭的死死盯着杨铭。
杨铭被她这么盯着,都有点发毛了。
怎么回事啊?
以杨铭对她的了解,只看对方眼下这种姿态,立时便意识到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这都咬牙切齿了都!
好在这个时候宇文岚回来了,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冷场,说是高氏愿意与杨茵绛单独见一面。
当宇文岚将杨茵绛送走之后,又回来找杨铭,道:
“殿下,高玥如今在晋阳已无落脚之处,所以想恳请殿下,可否让她和身边家卷暂时住在晋阳楼?”
看来此女真的是想寻求自己的庇护?真让杨茵绛猜对了?
杨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那晚献艺,入账多少?”
宇文岚答道:“黄金三百四十两,钱一万四千贯,我与高玥曾有商议,二八分账,她是二。”
杨铭瞠目结舌.......
这还真是摇钱树啊,只是一晚上就能赚这么多?男人在女人身上花钱,是真特么下血本啊。
你们可是连人家面都没见到啊。
怪不得宇文岚曾说过,高玥在晋阳这么多年,也不过才献艺两场,这一场赚的钱,就比普通人十几年赚的都多了。
杨铭皱眉道:“她在晋阳原本不是有宅子吗?”
“这次来大兴之前,已经卖了,”宇文岚道:“她在躲汉王殿下,所以这一次我才能将她请至大兴,否则她是不会来的。”
躲汉王?我五叔?
这么说杨老五也看上人家了?此女究竟何方神圣?被堂堂亲王看上,竟然都没有被强行掳回去?
杨铭思考半晌后,点头道:“好,暂且就让她住下。”
在杨铭看来,高玥这么有名,等于是一块金字招牌,会吸引越来越多的人来晋阳楼消费。
至于人家肯不肯偶尔献艺,那就看人家自己,他是不会勉强的。
不过这样一来,杨铭以后少不了会有一些麻烦,正如杨茵绛方才所言,如果有大人物前来索要,你保还是不保?
为了一个女人得罪一些大老,似乎不划算。
好在杨铭自己也是大老。
能跟他下场比划的,在大兴城其实不多。
.......
从进入高阁之后,杨茵绛就没有说过话,只是望着眼前端坐于长几前,头上带着幕篱的白衣女子。
幕篱便是悬挂有透明薄纱的帷帽,用以遮盖面容。
阁楼里,摆放着的瑶琴多达十余架,几乎将房间占满。
杨茵绛是懂行的,自然认出其中几款伏羲式、连珠式、落霞式、响泉式皆为琴中上品,价值不凡,想来应是出自北齐内庭,寻常士族家里等闲难以遇到这么多好琴。
就连杨茵绛自己,也不过才有一架上品的钟离式。
但她似乎对这些琴都没有兴趣,她有兴趣的是人。
杨茵绛在高玥面前坐下,双眸似乎想透过薄纱,看清楚对方的真容。
可惜模模湖湖,难以看的真切。
她不说话,人家高玥也不说话。
良久后,杨茵绛终于打破沉默:“这次打算常住大兴吧?”
“是,”幕篱内,只有简简单单一个字传出来。
对于此女的无礼,杨茵绛不以为意,继续道:
“如果不是河东王引见,你不会见我,对吧?”
“是,”还是一个字,此女可谓惜字如金,不过倒也实诚。
杨茵绛点了点头:“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高玥道。
杨茵绛笑道:“男人最喜好的事物,便是难以触摸的神秘感,你偏偏满足了他们的这种幻想,当然,我知道你不是故意为之,而是天性如此,但这样其实不好。”
“噢?”高玥这一次的回答,明显带着一种疑问。
杨茵绛道:“我来这里,只想对你说一句话,当河东王看到你这张脸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这一次,高玥没有任何回答,阁楼内静悄悄的。
杨茵绛无所谓的笑了笑,起身来到门口,当她推门的那一刻,抛下一句话:
“我的祖父便是越国公,你是见过的,我可以保证我们杨府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但你最好也守住你那张俏脸蛋,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说完,杨茵绛推门离开。
她今晚来此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警告对方,根本不是什么探讨琴艺。
因为她知道,高玥拥有一张可以让所有男人情不自禁的脸庞,就如她的母亲冯小怜一样,都是祸水。
而且此女手段也非常高明,当年竟能吊足秦王俊的胃口,让杨俊这类对美女毫无招架力的人,都能忍住不碰她,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但是她如今跟杨铭扯上了关系,这是杨茵绛不想看到的。
正如她不想看到独孤凤儿一样。
“高氏实乃当今琴艺大家,茵绛受益匪浅,”
杨茵绛微笑着在杨铭面前坐下,道:“她好像会常驻于此?”
杨铭点头道:“刚才宇文岚说过了,高氏希望能暂时住在晋阳楼。”
“怎么样,我猜的不错吧?”杨茵绛笑道:“不过这样也好,一块吸金的好招牌。”
杨铭皱眉道:“好像麻烦也不会少。”
杨茵绛微笑点头,随即将房间内的侍女挥退,然后令自己的卫士守好门外。
“怎么了?”见到她这一举动,杨铭颇为奇怪,也猜到对方很可能有秘事要谈。
杨茵绛起身绕过长几,在杨铭身旁坐下,小声道:
“你怎么看贺若弼这个人?”
骄傲自大,目中无人,历史上有两个成语出自贺若弼,一个叫锥舌戒子,一个叫自命不凡。
但杨铭肯定不会老实说:“不太了解,我与宋国公并未见过几次,为什么好好提起他?”
杨茵绛似乎极为怕人听到,又往杨铭这边凑了凑,小声道:
“我听到祖父与叔公之间的谈话,好像是高颎罢官之后,贺若弼正在想办法谋取左仆射一职,你觉得他能上去吗?”
左仆射?贺若弼?
苏威、牛弘也不是吃素的啊?再说了,贺若弼虽然勋(上柱国)、爵(国公)都是第一等,又是右武侯大将军,资格好像是够了。
但是无奈杨坚早就看他不爽了。
隋灭陈之战都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他还经常拿出来说事,就好像陈朝是他一个人灭的一样。
这也就是韩擒虎死的早,不然早就在朝堂跟他干起来了。
隋灭陈之战,两位亲王,外加高颎杨素,共八十路行军总管,五十万大军才拿下的陈朝,别人早就不提这回事了,就你一直逼逼叨叨。
别忘了,你只是八十路行军总管中的一个,也就是高颎指挥得当,让你做先锋军攻的建康,要不然你能立下如此大功?
再者说,这背后也是人家杨坚准备充足,运筹帷幄,这最大的功劳是人家的。
杨铭冷哼一声:“他要是能坐上左仆射,我脑袋朝下,从这楼上跳下去。”
“哈哈.......”
杨茵绛被杨铭这句话逗得掩嘴大笑,那副花枝招展的模样,属实是美艳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