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路还是难走，即便是狗的脚掌比较大，可姚远走在山野小路上却依然还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必须全力保持平衡才能保证自己不摔倒。

与其说这是“路”，还不如说是“勉强可以通过的斜坡”。

再次赶走围绕着自己飞来的蚊虫后，小杨戬一脸的不合时宜。

“孝天犬，我不想走了...我们就不能飞吗？”

“最好不要。”姚远头也不回，“天上可没有办法分辨草药和食物...而且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现在的身份？”

在“天罡三十六变”中，除了已经有基础的五行遁法以及当下急需的化形之术外，杨戬最先试图学会的就是腾云驾雾。

虽然因为还没成仙的关系，她的身体还是太重，没法上天太高，但食髓知味的她已经喜欢上了坐在葫芦上飞行的感觉，哪怕速度慢得比牛车也快不了多少。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杨戬现在已经不太喜欢在地上走的感觉了，就好像刚买了新车的人去超市买包口香糖都要开车去一样。

杨戬盯着自己刚从泥巴里拔出来的麻鞋，心痛万分：“可是...就算这个样子找到了荆蛮，我的鞋子也烂掉了。”

“烂掉就烂掉。”姚远毫不在意，“这里的人都穿草鞋，你穿麻鞋马上就会暴露的。”

“哼...我可以幻化外形啊！”杨戬不服气，“给他们看草鞋的样子不就好了？”

大狗子露出了揶揄的表情，像是在嘲笑她笨。

小姑娘一看那个表情就怒了——相处了这么久后，她甚至不用姚远说话，看狗子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怎么啦？！”她一把搂住了狗脖子，熟练地搓起了狗子的脸，“瞧不起我的幻形是不是？”

尽管被搓得全身发麻，但姚远还是抬起前爪，指向了她的脚印。

杨戬看了一眼自己在泥地上留下的脚印，只得悻悻地停下了手。

麻鞋布底所留下来的脚印终归是和草鞋的大不相同，除非杨戬每走一步都要给自己的脚印施个幻术，否则走几步就会露馅。

如果他们是在后世的儒家文明圈，那么一身白袍、头戴三山帽，脚穿麻鞋，再背一把桃木剑，那就是典型的“仙气飘飘”。

但在荆蛮这里，巫医都是头顶动物形状的帽子、掌蒙熊皮、长衣博袖、玄衣朱裳、执戈扬盾的。如果你不这么穿，那你就不符合荆蛮人的审美，也就是“法力不够”，大家都不相信你。

入乡随俗的重要性，相信那些在大城市里进修过、然后又回家乡创业的人最为了解。

他们以为学了大城市里“简约风”、“瑞丽风格”和“留白”之后，回到二三线城市开照相馆、服装店、咖啡店就能形成降维打击。

但奈何小地方人就是喜欢大红大绿，就是喜欢金碧辉煌，就是喜欢货物堆得琳琅满目，你大城市来的那一套在咱这都不好使。

于是照相馆只得租来了红色的法拉利，服装店空出的地方摆起了义乌杂货，咖啡馆也懂得了要往杯子里多放糖的“奥义”。

同样的，想在荆蛮人这里混得开，你就得来点巫傩范儿。要么穿草鞋，要么光脚不穿鞋，表情越凶狠越好，气质越神秘、越恐怖，你的法力就越显得高深。

看杨戬一副不想走了的架势，姚远只得运起鼻子嗅了嗅。

“啊，那边不到半里路有山茶花！”他指向了一个方向。

闻言，杨戬瞬间变得精神十足。

“山茶花！”

她兴冲冲地拔起了几根草茎，熟练地将空心的两根挑了出来，然后冲向了姚远指向的方向，甚至还动用了土遁。

见她一熘烟跑了，姚远只得也加快了自己的脚步，追了上去。

——为什么提到吃的，她就跑得就那么快？

见到了大片大片的白色山茶花后，杨戬将草茎叼在了自己嘴里，对着花朵就凑了上去。

山茶树的花，花芯中央往往会留着一滴蜜露。有经验的小孩子都知道该怎么吸到这滴蜜，杨戬也不例外。

“姆...这朵不错...姆...这朵掺了露水，不甜了...这朵...呸呸呸！吸到花粉了！”

杨戬轻轻地吐了两口，将无意中吸到嘴里的花粉吐了出去，结果因为动作大了点，激起了附近花朵里藏着的蜜蜂。

蜜蜂可不管你仙体不仙体的，见有家伙入侵族群领地，它调转屁股，对着那嫩白嫩白的小脸便是一针戳了下去。

“哇！”

杨戬似乎忘记了自己还会道法这件事，手忙脚乱地舞动了一会后，终于还是被蜜蜂破了防。

见到杨戬眼睛里挂着泪珠、腮帮子肿起了一大片的模样，姚远汪汪大笑。

“还敢笑！”杨戬怒搓狗头，“都怪你，怎么没闻到蜜蜂气味？”

“你也没问啊。”大狗子摊爪，“再说了，谁让你抢人家蜜吃。”

姚远这么一提醒，杨戬也想了起来。

“哼哼，竟敢蛰我...”小丫头眼睛里冒出了危险的光芒，“我要罚它们把蜂蜜都交给我...孝天犬快给我闻，它们蜂巢在哪？我来点火生烟！”

“贼不走空，雁过拔毛是吧？”姚远顺口说：“人家蜜蜂收集这玩意可不容易，是冒了生命危险的，你差不多得了。”

“啊，生命危险？”

“是啊，山茶花蜜的糖分比较特殊，虽然人吃了没问题，但蜜蜂吃多了就很容易中毒，所以通常都是混着别的花花蜜一起吃的...”

杨戬更高兴了：“那感情好，我把它们的蜜全收走，免得它们中毒！嘿嘿，我真是好心人啊。”

看来得教教这孩子该怎么共情，不然将来肯定和某只猴子似的到处闯祸...蜜倒是小事。姚远心说。

“别闹了，来帮忙采几个山茶果。”他指向了旁边那几簇花比较少的灌木说。

杨戬看着那几个还没完全成熟的果子，果断摇头。

“那个果子不好吃...熟了也不好吃，我不摘。”

“我要它是为了榨油啊，谁和你一样，只想着吃吃吃...”姚远感觉自己真是操碎了心，“放心吧，这玩意我也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