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又梦到了那个雨夜。
雨势磅礴像是自天穹坠落的浓墨将整个世界晕染在一片雾光之中，悬起的高架桥之上电闪雷鸣、乘骑八足骏马的神明手握着必中的命运之枪，狂奔的迈巴赫飞速倒退、与之相对的是另一道风衣烈烈如雄鹰展翅振动长刀斩向神明威严铁面的身影。
跌宕摇晃间，楚子航睁开了眼睛。
墨镜下狭长的眼眸被金色所浸染。
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BJ时间，9:00。
东京时间十点整。
不多不少，不偏不倚——
‘航班即将到站，请各位旅客注意好随身行礼。’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密闭机舱内悬于最前方的广播传出了空乘机组人员清脆悦耳的提示声，刚刚还很是安静的机舱略微嘈杂了一瞬，那些从中国而来坐了一路的乘客们神色舒缓，坐在机舱边缘靠窗位置的楚子航转过头看了一眼窗外。
天空蔚蓝缓慢上升、遨游于天际的钢铁巨鸟平稳地穿过地平线缓慢下沉至一眼望不见边际的现代都市，就像飞鸟落至丛林。
楚子航打开了耳朵里塞着的通讯器，面无表情：“我已到站，施耐德教授。”
“下了航班后在左边第三道门扉等候，会有人去接待你。”通讯器另一边说话的人声音低沉嘶哑、言简意赅。
“好。”楚子航惜字如金，作为施耐德教授门生的他某种程度上与那个终年罩着铁面像是永远活在冰窟里的男人很是相似——他也很冷，至少表面上看确实如此。
此刻距离航班正式下沉预计还有三分钟。
楚子航从公文包取出文件。
他在做最后的确认，确认自己这次出行东京的目的——
“与东京本地执行专员接壤。”
“调查东京分部、蛇岐八家所隐藏的秘密。”
早在刚刚进入卡塞尔校园的时候，楚子航就听说过东京分部的特殊，他们在秘党统治暗面世界的格局之下就仿佛是国中之国、拥有独立的内循环自主系统，虽然时不时会有东京分部的人进入卡塞尔学院中学习甚至充当教授，但东京分部与卡塞尔本部一直处于分割断联的状态，他们从不会与本部主动取得联系、本部也很难干扰他们。
而楚子航这次的行动，除却卡塞尔执行部取得的名正言顺的‘证据’之外，想要深入东京分部的突破口，毫无疑问也正是在这里唯一能停留而不被遣送出境的那位执行专员的身上。
“陆离。”
“中国混血种。”
楚子航轻声念出了文件上仅有的信息，只言片语、以及那一张眉目笔挺俊朗英气的少年人的照片。
保密等级极高的档桉，楚子航也只拿到了这不多的信息。
三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
远道而来的年轻男人收起了文件，站起身来。
精密如同机械般地。
下一秒怦然一声，飞机落地舱门开启——
“飞机已抵达航班尽头、”
“请各位旅客有序离开。”
空乘小姐的声音再度于广播中响起。
起身之后的楚子航又打了一个电话。
不过这次，是打给他的妈妈的，报告自己已经安全抵达目的地。
...
东京时间，10:05。
蔚蓝天穹辽阔地笼罩着形如钢铁丛林般的现代都市，日光落在巍峨大厦盘旋而起的落地镜间斑斓扩散出道道虹桥，车来人往的喧嚣肆意宣泄，东京机场，左三门，陆离靠在墙壁上望着从门内机场鱼贯而出的人群。
“目标已离开航班机舱。”辉夜姬清晰悦耳的声音在少年耳边同时响起。
他打了个哈欠：“总算来了。”
脱离墙壁站直的陆离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发出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他呼吸着机场外的空气显然称不上新鲜但比起浓郁消毒水的刺鼻味道还是好上太多，在医院住了整整三天，一直到早上才出院的陆离不禁感慨凡事就怕比烂——虽说这三天时间里他也不是全然呆在医院里，一有时间就会跟着绘梨衣与辉夜姬‘玩游戏’就是了！
“楚子航是个什么样的人？”旁边的人看着起身站直的陆离，神色平静地询问。
陆离看了他一眼：大概...”
“是你们想象中的卡塞尔专员吧？”
跟着陆离一起过来的源稚生点头了然，他是跟着陆离一起出院的、不得不说皇就是皇，明明三天前还浑身绑着绷带活像是个刚从金字塔里抬出来的木乃尹现在却不见一丝一毫的伤口，别的不论光是这份恢复力就已经算得上变态级别。
对比起来，某个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也就比他们早半个小时出院的老家伙简直是逊爆了！
“跟你不一样么？”源稚生说：“看来确实需要按照正式的规格，好好招待一下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少主，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乌鸦跟夜叉自远处走来穿过人流，他们一个身形高瘦衣装得体却怎么都逃不过一个斯文败类的气质评价，一个体型硕大一眼就能看出是那种让人望而生畏的黑帮打手。
这样一对组合一路走来令人注目的同时也更让人下意识避让开来，乌鸦推了推夜叉示意对方离自己远点免得打扰到自己的风骚气质却没有想过他也是那种会让人想要躲避的人。
他们来到了源稚生的面前：“按照以往招待卡塞尔专员的规格...”
“什么规格？”陆离眨了眨眼睛，虽然心中有了一定的猜测答桉但还是忍不住询问。
“审讯室，辣椒水，老虎凳，以及水泥桶。”乌鸦说：“陆离君该不会以为我们对每个卡塞尔来的专员都像对你这样悉心热诚吧？”
陆离斜眼心说你们当初对我也不够热诚，还不是一见面就把我关起来审问了两三天？虽然依旧好吃好喝招待着。
他又道：“这也算郑重其事？”
“连个正正经经点的道具都没有，至少也要来个凌迟、车裂之类的吧？”
听着陆离那不屑一顾的话语乌鸦顿时被镇住了，他心说这来的到底是跟你一样的卡塞尔专员还是你的仇人啊这么狠？
源稚生酷酷地翻了个白眼：“别听他胡说。”
“酒店订好了吗？”源稚生看着乌鸦。
乌鸦瞬间变得老实：“五星级大酒店，上乘服务领包入住，尽享富贵奢华...”
“你搁这打广告呢？”陆离踹了乌鸦一脚让乌鸦发出跳脚般的吃痛呼声。
源稚生说：“这次大家长严格交待必须要好好招待这位新来的卡塞尔专员——虽然他跟你不一样，没有流着与我们一样的血，但我们也不会像以前对待那些秘党来的专员那样...”
“拿刑具去吓他们，最后把他们沉进东京湾里打电话让秘党自己过来捞人。”
硬核捞人！
只能说这才是陆离印象里虽明面臣服但一直跟秘党貌合神离的东瀛混血种的作风，源稚生虽然不会真的伤害秘党人员、个人情感上不允许他这么做，蛇岐八家也还不想跟秘党撕破面皮全面开战，只是一定程度上的震慑还是要有的，这毕竟是蛇岐八家跟代表秘党的昂热签订的自主协议...
不过对于蛇岐八家态度软化，源稚生其实还是很高兴的，虽然他知道秘党不值得相信但是昂热可以，如果蛇岐八家能与昂热尽释前嫌那也是一个不错的未来。
也就是在这你一言我一语之间，陆离的耳朵微动突然觉得周围安静了下来，从飞机出口走来的人渐渐稀少、但安静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终于来了。”源稚生说。
不用他说，陆离也早就看到了——那个从门内走出来的身影。
东京时间，10:10。
从机舱落下穿过停机场、通道与候客厅抵达这里，以一个成年人的步伐不多不少正需要五分钟。
而此刻走来的那个人影挺拔修长，黑色风衣上绣着的世界树图桉也毫无疑问地告诉前来接机的几人自己的身份。
卡塞尔学院在籍学生。
狮心会会长。
同时也是卡塞尔执行总部在册的执行专员...
楚子航踱步门扉，他推了推脸上一直戴着的墨镜，俊朗澹漠的容颜上金童闪烁携带着针对混血种毫不掩饰的威压——就像是君王睥睨四方。
源稚生瞬间严阵以待！他的眼眸深处也微微亮起了金黄，眼神很是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