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深思熟虑，方青乌终于想到幽若化为灵魂之体的原因。方青乌当年身在魂武大陆东灵道宗之时，曾在宗内看过一本书籍，书中有写怨气极重的鬼魂通常聚集在鬼域之中，鬼域有一种鬼王体质极为稀少，鬼王之体的鬼魂一旦修为大成，战力非凡，常人难以匹敌，鬼王怨气堪比上古玄尸旱魃的洪荒旱灾，所过之处无一人生还。

想到此处，方青乌终于明白当年的烟溪村为何出现那般场景。因为鬼王体质的特殊，觉醒之前，方青乌毫无察觉，烟溪村的普通百姓与幽若久居一起，不像方青乌有着无上道法护体，最终被幽若体内的怨气影响。

这些年来，幽若不断修炼无上道法，将体内的鬼气完全压制，周围之人没有受到影响，如今修为大成，魂皇境界的突破，加上太阴之日的来临，使得幽若的鬼王体质彻底觉醒。

为了不使怨鬼气息散布外界，当时的方青乌只有两种办法。其一便是道家无上法阵，八门遁甲大阵，将幽若彻底与外界隔绝，永远无法踏出东灵塔半步，其二便是杀了幽若，世人再不记得有此一人。

方青乌将这两种办法告诉幽若之后，幽若希望师父将她斩杀于塔内，道家的八门遁甲大阵消耗的灵魂之力庞大无比，即便方青乌有着魂圣强者的实力，同样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方青乌坐在塔内，辗转反侧，苦思冥想一月之久，这两种方法无论使用哪一种都令方青乌难以决策。东灵道宗一向秉持伸张正义，除魔卫道的准则，可是幽若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跟随自己身边长大成人，从未做出任何伤天害理之事，无论将其困在塔中，令其失去自由，还是将她彻底斩杀，方青乌都难以选择。

飞驰的时间不容许方青乌多做思考，幽若的鬼气蚕食着四周的镇魂结界，额头上出现了一道红色印记，结界的效果对她的影响越来越小，方青乌甚至没有时间思考幽若为何会拥有这种恐怖的体质。

最终，方青乌还是决定布下大阵，封困幽若，若是让他亲手将其斩杀，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做到。封困幽若的同时，也能腾出许多时间让方青乌思索改变幽若体质的对策。世间万物的存在皆有其道理，一物诞生，自有其克制之法，现在无法将幽若的体质改变，不代表以后也没有机会。

方青乌在东灵塔顶准备好一切，分别在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个方位贴上镇魂符咒，以自己的灵魂为引，为八方符咒灌注能量，幽若的灵魂鬼气彻底与外界阻隔，方青乌则常住东灵塔中。

日子一天天过去，狂沙历一零六零年，千年时光在方青乌专心思索应对幽若的鬼王之体时，悄悄溜走，东灵道宗的弟子已有千人之多，却是很少有人见到方青乌这个开山宗主。此时的方青乌修为不但没有增长，反而倒退到魂尊之境，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再不复当年的英俊样貌，而应对之法始终没有找到，幽若因为被封困的原因，修为一直没有增长，成为灵魂的幽若，身体成长的速度似乎变得更慢了，此时的幽若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

方青乌来到东灵塔顶，看着昏睡的小女孩，心酸不已。加持法阵千年，方青乌的灵魂之力几乎消耗殆尽，再过不久，自己的修为就要退回到魂皇之境，到时因为控制法阵，灵魂力量的消耗将再次加剧，不出十年，就要退至魂宗境，大限将至，此时若是击杀幽若还来得及。

静待了半晌，方青乌走出塔顶，下到塔下，召集除幽若之外的九大亲传弟子，这些弟子之中，修为最高的已有魂尊境三重，最低的也有魂宗境八重。方青乌将幽若的事情完完整整讲述了一遍，从遇见幽若开始，一直到当天，事无巨细，全部道出。最后，方青乌吩咐他们，等他死后，若是依旧没有破解之法，就让这些弟子将幽若以及方青乌本人焚烧塔内，世间从此再没有这两人。

如同方青乌料想的一样，狂沙历一零七零年，十年之后，方青乌的修为已经倒退到魂皇境一重，满头雪白，皮质干枯，瘦骨嶙峋，再看了一眼昏睡的幽若，回到东灵塔第十层，不久之后，陨落桌旁，到死都没能听到幽若再喊自己一声师父。

叶惊歌看完这一切，不知不觉，眼角已经湿润，方青乌所做的一切到底值得吗？身为道家弟子，不但没有将幽若果断斩杀，反而耗费自己的灵魂力量，为幽若争取时间，以灵魂为引，死后怕是再难转世重生吧？

想到方青乌，又想到自己的父母，自己的爹娘又何尝不是在危急关头，为自己拼死当下致命一击。而方青乌的死，更加饱受折磨，叶惊歌难以想象这么多年以来，方青乌经历了怎样的煎熬，尽管手札内并没有写出灵魂之力消失的经过，叶惊歌也能够感受到方青乌的痛苦，无数个日日夜夜，灵魂不断撕裂，这种伤痛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为了这个捡来的女儿般的弟子，方青乌宁愿粉身碎骨，魂飞魄散，在所不惜。

方青乌的死深深触动在场的三人，大概是同病相怜，幽月和红玥两人已经哽咽有声，方青乌对幽若的爱，超越了生死，超越了一切，临死之时，没有陪在幽若身边，怕是担心幽若见到自己狼狈的模样自责伤心吧！

深深吸气，叶惊歌平复心情，疑惑道：“幽月师姐，既然方青乌吩咐弟子焚烧东灵塔，为何此塔依旧完好如初？东灵道宗的弟子又怎么出现在东灵塔中的？而且这塔内的鬼气同样存在，看来那个幽若仍在塔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大概是觉得叶惊歌打断自己伤感，有些不解风情，幽月翻了一记白眼，嗔道：“你问我还真是问对人了。”

叶惊歌忙道：“怎么说，师姐知道？”

“我也不知道！”

“额……”叶惊歌顿时傻眼。

“你这个小家伙问我，怕别是个傻子吧？方青乌的事情在我被封印之后千年之久，师姐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他的事情。”幽月再翻一记白眼，“不过，虽然我不知道，有一个人却是清清楚楚。”

“谁？”

“说你是个傻子，还真是个傻子，当然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幽月说着，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头顶上方。

“师姐是说幽若？”叶惊歌皱了皱眉，摇头道，“不妥。”

幽月似是来了兴致，也不着急，问道：“怎么了？”

“手札中的幽若固然乖巧懂事，多年过去，东灵道宗的弟子死因不明，不过与她应该脱不了关系，因此现在的幽若是好是坏，无处得知，师姐说过，魂皇境的灵魂体不是目前的我所能应对，还是不要招惹她为好。再则，即便幽若仍然心性善良，可她的鬼王之气太过骇人，若是被鬼气入体，或者让鬼气外泄出塔，无论对谁都没有好处。”叶惊歌解释道，“还有，塔顶的八门遁甲大阵是否完好如初，既然东灵道宗的弟子都已身死，又是谁在稳固塔内的法阵。”

幽月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看来东华家族的事情让你成长了不少，若是以前，恐怕你会直接飞到塔顶询问缘由，或者和幽若小妹妹较量一番，看看究竟孰强孰弱吧？”

叶惊歌一阵无语，自己还不会鲁莽到和魂皇强者比拼高下吧？

“首先，不管幽若是好是坏，是善是恶，她都不会，或者不能攻击你，不然你不可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直到看完那本手札。其次，不管法阵是否完好，这里的鬼气目前没有外泄出塔，肯定有其道理，只要我们不打破其中的平衡，就不会出现鬼气散发的现象。最后，混沌之气，乃是天地伊始之灵气，世间没有任何一种事物可以与之匹敌，尽管你的混沌气息没有大成，无法与境界太高的鬼物真正对抗，不过只要幽若不主动攻击你，那种所谓的鬼王气息对你和红玥并不会有什么影响。”幽月右手托腮，眨了下灵动的眼眸，“而且，如果幽若仍是善良之辈，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帮她一把。至于东灵道宗弟子的死因，以及法阵现在由谁来操控，看来只能问一下幽若小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