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松涟火速褪下衣物,一言不发。
……
夜深了,草屋里有男人啜泣的声音,茗澜就等着凌北野给她开门。
这是林间的一个小木屋。坐落在山林之间。
是凌北野和白芊芊这一年看星星,看月亮的地方,无数次缠绵的地方,那些岁月,她从来不能触及。茗澜就隔着那木屋听到凌北野平息情绪的声音。
她以前只知道,他是意气风发,天下无人能敌的东齐王。可是再是一换,他也不过是少年儿郎,会落寞,会闯祸而已。
茗澜平息了情绪,带了器具进去。
一开门,看到的便是眼下一片青紫,双眼布满血色的凌北野,他恨恨开口:“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茗澜不理会,直接脱了白芊芊裤裙开始施救,她给她塞了白纱布,抹了麻草。
凌北野固然还是小孩儿,他何苦要问这话?他还能相信谁?
火飞扬,花幽艳,那对儿自己每日都得悬崖勒马。还是去相信一声正气的小顾松涟,更别提柳丞兮他们……
都是孩子,谁保得了他们这对儿苦命鸳鸯,谁打得了主意?
好多血,那么多血……
凌北野没见过女人身上那么多血,他想起来第一次,白芊芊被压在他身下,即使苦痛不堪,还是极力忍受的模样。
这让他一次一次不设防,失了智……
茗澜不理会心如刀割的凌北野。
三个时辰施救后,茗澜总算是处理完毕,白白芊芊至少止住了血,也不会感染。
外面有条很清澈的小溪,最中间一个半人高的幽深的水泊。
流水声清澈,茗澜猜,两人说不定还在里面放肆过。她就那么用溪水清洗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满手污浊在溪中化开,圈圈点点,似是墨化了一般。
清浅的银光撒落,她看向凌北野,他眼神那么哀切空洞,无线悲凉。
当真是风光荣耀,转瞬之间便流逝了……
他沙哑低沉开口:“为什么帮我?”
茗澜依旧不答,只定定看着凌北野。
一个男人,要是对一个女人有了怜爱的同时,还有些愧疚,那么至于他爱的到底是谁,就再也不重要了。
茗澜只自说自话:“龙仙看中血脉,不要让别人发现她血脉不纯了。我只问,东窗事发,你待何如?”
凌北野失魂落魄一开口,魂丢了半个:“那便带她浪迹天涯,远走高飞……她为了我受了折磨,我不能对不起她……”
他幽幽望着远方,无尽自责。可是自责这种东西,一文不值。
“你要是还喜欢我,便死了这条心。”
凌北野低头,不敢看茗澜,她美丽,聪明,沉着,自己不动心是假,可是白芊芊……
他不能对不起。
风声在耳旁嘶吼,蝉身嘈杂,长夜漫漫,天色朦胧。
茗澜只莞尔,身上就一件露出肩背的兜衣:“见色起意而已,我可不喜欢你。”
她的确见色起意了,看到那张脸,她情难自禁,茗澜说的也是实话,她不喜欢他,她爱他。
“你要是不喜欢我,那为何不敢看我。我跳舞你不敢看,现在你还是不敢看我。”
茗澜笑眼弯弯,一针见血,灼得凌北野满是伤痕。
他抬不起头来,只觉得自己是个混蛋。他不动心不是人,动了心也不是人。
“收起那副自怨自艾的模样,你的许诺愧和疚一文不值。你知道自己是谁吗?连过往都不记得的人,不配许下新的誓言,和白芊芊远走高飞,做梦吧你!”
茗澜字字珠玑,凌北野心如擂鼓,如梦初醒,她……
她,她她!
她知道自己没有过往,知道白芊芊会流产,却不出言提醒,坏透了!坏透了!
她什么都知道。
凌北野本来也是心细如毛,聪明过人,年少时便已经很是有城府了,他怎么会想不到茗澜是故意的?
他极其幽怨的看了茗澜一眼,那几乎是怨怼哀切的眼神,把茗澜看得心中一阵刺痛。
她知道白芊芊怀孕了,也知道那香阵会害白芊芊流产,她袖手旁观,只是最后关头,依旧心疼着面前这个男人,所以才施以援手。
凌北野又何尝是不能猜到她的所作所为。 ?
他亦是气恼。
四下无言,茗澜只淡淡开口:“龙仙,尤其是你们金龙仙,对于血脉的纯洁度十分看重。你的那位白姑娘要是被发现怀有过生育,血脉不纯,只怕……”
其余的茗澜不知道,但反正二十八龙仙是没有白芊芊的位置了。
龙仙还有一个规矩,那就是每个宗派弟子,在成为龙仙之前,都不能婚嫁生育,必须要当了龙仙之后,才可以生育。
“不关你的事……”
凌北野倨傲的移开眼去,他不想要听茗澜说话,他怨她,更怨自己,为什么不注意些,不小心些。
那么冷酷的语气,让茗澜心口一滞,凌北野垂下眼眸,往旁看去,喉咙耸动着,紧紧咬着牙关。
打她的脸,把她的情毫不留情踩在脚底下?
以为她茗澜是什么,被情郎伤了心便要寻死腻活,自轻自贱的娇娇小姐?
她可是一条天虬紫蟒!要比起冷酷淡漠,无情无义,凌北野还差得远了。
银芒凄楚的照在地上,那青木板上面度上了层层叠叠的寒霜,茗澜凝脂一般的肌肤也带上了雪白的月光,看着更加柔软滑腻。
有些冷,她立马披着顾松涟那不适合她的宽大袍子。此刻意袍滑下来一半儿,露出茗澜半个雪白的肩头。
茗澜莞尔,蹲下身,正对着在竹凳子上面坐着的凌北野,他居高临下。
可是到底谁人落了下风,两人再清楚不过。
茗澜抬头看着凌北野,明明是温顺乖巧的模样,可是那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假象而已。
她幽幽开口,轻声细语说道:“我是很喜欢你这张皮,可还没有贱到送上门的地步,别以为我救了里面那个一爱上男人就七荤八素,晕头转向的白芊芊,你就真以为自己魅力无限了。
别给脸不要脸,收回你刚刚那句‘不管你的事’的话。不然,我要是被气走了,指不定一多嘴,就把你们的事情说出去了,还说不定,那白芊芊伤口感染,半夜发烧了,你求着我我都不给她医治。”
茗澜粲然一笑,娇若二月花,可是却是暗藏锋芒。
凌北野果然睁大了眼睛,茗澜这个半跪在他面前的姿势,实在太难不让人想入非非了,可是偏偏她的话,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他想要发作,可是到头来倒是有点儿英雄气短的意味在里面,他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这个女人,分明在威胁他!
凌北野胸口微微起伏,闭上眼睛,良久缓缓开口:“茗澜姑娘对不住了,我收回方才说的话。”
她听了才满意,从地上站起来。
可是没有意料之中的欣喜若狂。
凌北野是个很硬气不服输的人,不管他是权势滔天的东齐王,还是不过龙城一个宗派弟子,都一样狂。
她方才分明看到了凌北野快要压抑不住的情绪,可是偏偏被他生生压抑了下去。
只不过,他服软是为了白芊芊,不是为了其他。
她痛快不起来。
“跟我走。”
茗澜幽幽开口。
。 凌北野皱起眉毛,没有半分犹豫,果断开口:“不行,芊芊还在里面。”
这是茗澜意料之中的回答,但是他现在不过一个毛头小子,哪里斗得过她?
“我知道。只不过,你就不好奇你的过去吗?要是你是一个人人厌恶的大反派,所有人都对你喊打喊杀,你现在招惹了白芊芊,不是连累她受死吗?万一你招惹的仇敌,坏到白芊芊怀着孕,还要把她剖腹刮肠的地步呢。”
茗澜极其沉静的说了这些话,像是煞有其事,并不看凌北野,只吹着那耳边幽静的夜风,等到猎物自投罗网。
她就是坏,她故意的,那又如何?
凌北野果然半信半疑,光是白芊芊流产这次,九死一生,就把他吓得魂不附体,心惊胆颤了。
且他之前一直做噩梦,就是因为自己是个没有过去的人。
他当然知道龙仙神通广大,但是别人都有十七岁之前的记忆,就他没有,这让他心慌,更让他恐惧。
可是眼前这个叫茗澜的女人,更加让他感到害怕了,因为他自从和茗澜对视那一眼开始,一直被牵着走,像是落入了一张她亲手织好的网,那网束缚住他,他只能弥足深陷。
“阁下意下如何?”
茗澜墨发在空中舞动,妩媚一笑勾魂摄魄。她明明是那条蛇,却掐住了面前这个男人的三寸。
……
脚下,是无穷无尽的深渊,这里是龙城的天机渊,茗澜几乎是要挟着凌北野御剑带着自己前往。
凌北野走前,给白芊芊在休憩的木屋画了法阵,那捻手作诀时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得茗心中一阵一阵的刺痛。
她在忍,她不好过,凌北野也别想要好过。
茗澜望着那深不见底暗延绵无边的深渊,闭上了眼神。
风在耳旁肆虐,七彩极光在天边流转,却照不亮这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