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一想,孟向南怎么能那样,他坐在那里轻飘飘地喝着茶,而她好几次差点掉下去,就算抓住两边的野草,胳膊上也被划了几下,现在还火辣辣的疼。越想越委屈,觉得天亮后就自己一人下山,自己闯自己的天下去。
她也不是非孟向南不可的。
哼。
就这么朦朦胧胧进了梦乡,夜里寒凉,她紧紧裹做一团。天亮的时候,太阳升起,身上觉得暖和许多,她睡得越发沉了,却没睡多久,就被人拍醒,此刻她正在梦里与孟向南较着劲,被人推搡了几下没反应,推搡的力气加大了,薛一不耐烦,从梦里吼了出来:“孟向南,我说了我不会再跟着你,求我也没用。”
忽然听到一声轻笑声,女人的轻笑声。薛一睁眼,就看到昨夜坐在孟向南身边的那个女人。
“我叫韩三娘,与向南是老相识。”她一双丹凤眼,眼里脉脉含情,举止言谈都透着媚,薛一不自觉联想到朝歌令楼里的姑娘。
薛一一咕噜坐起来。
那女人与她并坐在一起,讲述着她与孟向南的渊源:“两年前我是香凝院的头牌,我们那里的秦楼楚馆连成片,属我名气最大,然后遇到了孟向南,我整颗心陷了进去,孟向南却第二天就走了,只言片语都没留下。我期盼着再与他见一面,以一个良家女子的身份。可是我等了两年就等不下去了,等待会渐渐吞噬希望。我越来越绝望,所以就找了个人嫁了。”
“今天是因为这里的风俗居然是与丈夫同房之前要找个外来男人睡一晚,”薛一微微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这样诡异的风俗,韩三娘却带着淡淡的笑继续说:“很诡异吧,若是别的女子来定受不了,我倒还好,不能和孟向南,和谁都没什么分别了。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再见一次他,却是我的成婚之夜,讽刺吧。”
薛一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出去找他呢?”
韩三娘看她像看个笑话:“出去找?天大地大,这么多大路小路,我要从哪里找起?”
薛一小声说:“想要找一个人,只要他不刻意躲着,总有办法找到的。”
韩三娘忽然语气尖刻起来:“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我老了。”
说老了的韩三娘其实顶多二十三四,有着一张绝美的容颜,薛一想,她大概还是爱得不够,才能与他人将就。如果是她薛一爱上的人,那就只认这一个,到死都认这一个,拿不下就死磕,磕不动就软磨硬泡,得不到就天天在跟前晃着碍眼也好,实在不行就孤独终老。
韩三娘忽然想起早就该问的一个问题:“你也是喜欢孟向南的人?”
她还不是用的孟向南的人,而是喜欢孟向南的人,说明孟向南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薛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微微笑,透着一股骄傲:“我是他的妻子。”
韩三娘惊讶到无以复加,忽然仰天长笑:“这真不知道该说恭喜你,还是多多保重。”
爱上孟向南,幸或不幸?
薛一不知,她只知道孟向南消失的这小段时间,她从未有过的担心和惊慌,她从没那么没有自信过,怕自己不能及时赶到,怕失去这个人。经此一事,她想自己大概真的如朝歌令所言了。确定了心思,她也就不怕,薛一这辈子还没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你看,连薛家牢笼她用了上十年的时间都逃出来了,她不信拿不下孟向南这座大山。
“孟向南现在在哪里?”薛一问。
“他已经走了,昨晚你走后他就走了。”韩三娘仔细盯着薛一看,想看看她听到这个消息的表情变化。
薛一果然急了:“他去哪儿了?”
“他也没和我说。”
薛一起身离开:“那我先走了。”
“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他。”
韩三娘忽然微笑起来,或许这个女子有望得到孟向南,她有着追求的勇气:“那祝你好运。”
离薛一离家已是第三天的时候,采薇收拾小姐的房间找到了一封信,是薛一留给自己老爹的信,信上内容是让老爹放心,她这么久没回家,不是被绑票了,而是她想出去玩一玩,等玩够了就会老实回来。
薛老爷子气得胡子一抖一抖:“还没有小姐的任何消息么?”
“没有。”沈星略一思索:“当初做的那件事,我们薛家没有明着露面,那贺襄白不一定知道,我想小姐……”
一个茶杯扔过来擦着沈星的额角边过去,摔在门廊上又落到地上,粉碎成一片片的。薛老爷打断他的话:“不管知道不知道,都要尽快找小姐回来!”
沈星额角被划出一道血痕,渗着血,却顾不上去擦。若是被孟向南骗走,老爷心里还好受些,事实却是小姐自己摆了老爷一道,老爷权威怎么能受这种挑战。沈星弯着腰拱着手:“沈星必当尽全力找小姐回来。”小姐,你还是不忘外面的世界么?那里真的就那么好么?
觉得外面好的薛一此刻一点都不觉得好,因为……她迷路了。她感觉自己一直在这一片转圈,第一遍走的时候还不相信,第二遍又回到这里的时候,薛一怀疑自己的记忆力出现偏差,所以用石头摆了个大大的”一”字。
现在她又看到了这个一字。
此时正当正午,日头正毒,薛一只觉得身体里的水分在迅速消弭。这一路走来也没有看到水源,连可以吃的野果也少得可怜,有些色泽鲜艳长得似乎可以吃的果子,薛一又不认得,也不敢贸贸然吃。蹲在自己写得”一”字旁边,薛一很沮丧,难道她要困死在这里么?
又渴又饿双重夹击,薛一渐渐合上了眼,不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昏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嘴里似乎有一滴滴水流了进来,身上渐渐有了力气,眼皮子却还是重,薛一只想多吸几口水,再多吸几口,隐约听到有人在欢喜:“阿爹,她好像醒了,知道喝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