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不再出声,眼神里似有些迷茫,他点上了只烟,就这么呆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沉默的一口一口吸着烟,他忽然对我说道:
“江轩,万一以后我要出什么事儿,你得帮帮你嫂子,还有我家那闺女。”
“你说什么醉话呢?喝多了吧你?喝多我送你回去!”
二哥看了看我,眉心中间因为紧皱的原因形成了个“川”字,嘴也紧紧抿着,烟圈不停的从他嘴里散出,他似乎此刻内心在纠结,在挣扎。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你可以跟我说说,我可能帮不上你,但我不会跟别人说,没准我可以给你点建议啊!”我有些心急,看着二哥这样,他不说我也肯定是有什么事。
“你知道‘琪鼎’那公司吗?”
二哥突然开了口,脸上的醉意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丝丝迷茫和忧虑。
“知道啊,跟咱们公司一样都是做装修设计的,规模跟咱们公司差不多大,好像还跟咱公司有过几次官司,应该算是对头。”
“嗯。”二哥点了点头,又缓缓说道:
“这个‘琪鼎’是黎海集团下面一个分公司,有这棵大树可以抱,任由它发展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把我们远远甩在身后,而且这公司老板还不是个好人,公司已经有好几笔大单给这个公司给抢了。”
“还有这事儿,那这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二哥又深深看了我一眼,吸了口烟:“我们这个公司老总王海波他自然不想这个公司作大,否则倒闭的就是我们.......这个黎海集团别看表面风光,它里面烂的地方可是不少,王海波上次因为公司的事找我们几个谈话,跟我们说有个人找到他,给他出了几个条件,要是答应的话就帮他把这个‘琪鼎’公司从这个区域撤走,还可以给他一定量股份!”
“什么人有这么大能量?要真能做到这一步,那他的来头肯定不小,我们得罪不起吧!”
“嗯.....但有个条件,条件就是让我们注册一个空壳公司,伪造偷税漏税证据,要有个法人代表。”
二哥澹澹的说了句,语气很平静。
"为什么要伪造个空壳公司?他们目的是什么呢?”
“不清楚,王海波说后期会有个集团来收购这个公司,据说可能是黎海集团!”
“可是他怎么确定黎海集团一定会去收购这个公司的?人家公司里的人又不是傻子。”
刚说完,我忽然想到了什么,便惊道:
“你不会跟我说你要去做这个法人代表吧二哥?”
二哥没说什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你疯了吧二哥!你这是为了什么?这要查出来就是犯法,这是要坐牢的!你不想想嫂子跟你女儿!”
二哥好像忽然爆发了一样,面色狰狞,重重的拍了下桌子,低声吼道:“我就是为了她们母女俩我才去做!”
他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完之后便瘫在椅子上,好像全身的精气神都泄了,
“我闺女去年查出白血病,自从去年到现在,已经搭上去了所有的钱!她现在在美国接受治疗,过段时间又要手术,又得是一大笔钱!”
我沉默了,我从来没听二哥讲过这件事,更没想到他的家庭会遭遇这等匪夷所思的情况。我忽然想到自从去年到现在,他的脾气时好时坏,我那时候还好奇二哥怎么脾气现在变得跟不是一个人了一样,那段时间我还总是在背后骂他....
气氛有些压抑,我重重叹了口气,说道:
你做这件事,公司里肯定答应给你什么吧,不然你不可能白白做这种事情的!但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伪造一个空壳公司,还做假账?”
“王海波答应我这件事成了给我150万现金,再让我做公司副总。”二哥摇了摇头。
“那这是要没成,查出来坐牢怎么办?这些还有意义吗?钱你还拿得到?”
二哥的眼神听到这句话后似乎变得有些茫然,片刻,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低声道:
“王海波他答应不会让我坐牢,会让我平安无事,哪怕进去了他说也可以几个月内把我弄出来,我还偷偷录了音。”
“先不说王海波说的话能不能兑现,你这么做嫂子她知道吗?”
我有些胸闷,喘不过气来,二哥的行为实在让我有些想不通,为了150万冒着坐几年牢的风险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不值得,他在外面几年挣的钱,虽然可能没这么多,但也不会少到哪儿去。而且这还是知法犯法,不根本知道会被关几年,一个弄不好就说不定是十年以上!我有点想不通。
二哥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沉默了许久,生硬的说道:“我现在急需一大笔钱,手术费就得要五十万,下一步就是卖房,你嫂子天天在家哭,我该怎么办!唉!“
二哥说完,用手捂住了脸,身体在不停颤抖着,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好似有一块石头堵在我的喉咙。
命运有时候就是喜欢捉弄人,二哥在苏州的大公司里做到了管理层,有车有房,还有个可爱的女儿,妻子贤惠持家,可偏偏在他身上发生了这么荒诞的事情,命运好像跟他开了个玩笑,可是对于二哥来说,这个玩笑就是灭顶的灾难!
我坐在他对面,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儿,我很想此刻能给他帮忙,但是我却帮不了他任何忙,我有些羞愧。只能用一种说不清楚的眼光看着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我端起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二哥似乎又醉了,一杯一杯的给自己灌着酒,我没有阻止他,此刻,他不是我的上级,不是一个大公司里的管理层,而是一个失意的中年男人,无奈而又心酸,颓态尽显。而此刻能解决眼前这个苦命的男人烦恼最好最有效的的方法就是喝醉!
二哥一杯一杯喝着,没有说一句话,我没有忍心打扰他,也一杯接一杯喝着面前的酒。
我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儿,如今二哥自己已经是诸事缠身,身陷困境,但是却在刚刚给我带来了一个莫大的好消息,我又想到之前却没地方住,二哥打电话来说可以先住他家,尽管他的家并不大.....
在有些方面来说,二哥对我真的算很不错了,在这座孤单的城市里,我没有亲人,朋友也寥寥无几,二哥对我的这份温情,显得格外珍重。
还记得我曾经每个月工资不太够,总是往往没到月底便一干二净,每次都得跟公司预支,次数多了公司财务便以工作上的不便为由拒绝了我,每次都是二哥解了我燃眉之急,他知道我跟韩沁在一起生活总是有些紧张。
他甚至有次在喝酒时还跟我说,让我在苏州买套房子,一套小房子,郊区的也行,我开玩笑跟他说现在没钱没这打算,他拍了拍胸脯跟我说道:“你小子,这事儿我给你做主,你信我的,现在买以后肯定升值!你回去跟你家人商量一下凑点钱,二哥这儿多的没有,十万八万还是有的,可以先借你使下!”
可能从那时候起,我心里对二哥的看法就发生了改变,他这人虽然有时候对我又打又骂,可是却是在这又打又骂中让我感受到了丝丝关心。我不知道这有多么幸运,能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遇到这么一个上级,这么一个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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