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凝结在了这一刻。众目睽睽之下,一具具苍白的尸体从黑色小轿车里拽了出来。一刹那,管家直直倒地,昏死过去。院里院外,哭喊声已经沸腾起来。整个院子的哀嚎瞬间响彻了整个街。听到动静之后,周围的居民们纷纷赶过来,越来越多的人随着哭喊哀嚎,围了过来。
津浦铁路呼啸而过的火车,也压不住人声鼎沸的大院子。愤怒的大老爷回到家后一句话也没说。他静静的坐在正厅大椅上,双手发着抖,端起了摇摇欲坠的茶杯。院里已经进来了许多当地村民。大家对于这件事难以置信,纷纷围住高营长和一旁的警察局局长,还有他的几个护卫。
站在石狮前的高营长,看着满街道的居民,他试图努力说着,但是自己渺小的嗓音被这段嘈杂的人群呼喊声掩埋。局长静静的躲在汽车旁,很显然,他看到了遗体。一个个苍白无力的脸,不可能是活生生的人群。对于现在的情况,局长表示很意外,也很突兀。看着女婿在台阶上无力的诉说着,满脸涨的通红。尽管声嘶力竭的吼着,但是院子里的哭喊声更胜一筹。局长觉得自己改做点什么,至少了解一下情况吧。
“大家让让,大家让让!”周围居民还在陆续赶来,此刻的人群已经将前门围的水泄不通,局长努力的在人群中推开一个口子。一番挣扎之后,可算是突破了这道人墙。局长捋了捋褶皱的衣服。高营长望着院内,看着家丁将最后一具老人的遗体抬了进去。紧接着,两扇暗红的大门紧闭,自己也被拒之门外。局长大步大步往台阶上走去,拍了拍高营长的肩膀。“岳父,现在事情可是真说不清楚了!”警察局长疑惑的看着高营长,对于眼前茫然的一切他完全不知所措:“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大老爷家的子嗣?”高营长紧皱眉头:“岳父啊,这其中太多的纰漏了,我一时半会也和你说不清楚啊。”
局长看着女婿愁眉苦脸,焦急的敲打着大门。“女婿啊,这样也不是办法。他们现在闭门哀痛呢,不会出来见我们的。”高营长又敲击了几次,看来是没人理会:“岳父啊,闹成这样我很抱歉,这件事是我私自去查的,谁又能知道结果是这样?”局长明白事情的严肃性:“这样吧,先回去给我说清楚来龙去脉。”眼下在这里站着等也是没有办法,岳父说的对,不如先回去分析一下整件事经过,查出那一个纰漏才是现在正要做的事情。“岳父,我开路,你在后面跟着我。”看着街道尽头还在源源不断赶来的人群,要是在不走的话就得被困在这里。
高营长急忙推开人群,翻上了卡车。在一声声刺耳的喇叭下,周围人群也纷纷让开一条出路。局长紧跟在卡车后面,看来这块地要变天了。
院子里。大老爷放下了茶杯,端起桌子上的电话,往远方的大儿子打去。颤抖的手指扣动着拨盘,他已经接受了事实,但是他却不想接受这荒唐的真相。大老爷可不愿儿女背着个共产党人的身份离开,他得调查清楚。很快,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熟悉亲切的声音:“爹,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大老爷重重的拍了自己的额头,并没有说话。很快,远在北平的儿子就感觉到了一丝凉意。“人找到了吗,我已经托付徐州的同僚帮您寻找了,要是找不到您可以找他们,他们资源情报多,人手也多,找起来也快捷。”大老爷又叹了一口气。儿子急忙将电话紧紧靠在耳朵上,果然电话那头有一些杂音。听上去是一些哭喊还有些嚎叫?这让他更加坐立不安。
“爹,有事情您去找军队,他们比警方更能解决问题。”大老爷抽咽了一下,咳嗽了一声,终于开口:“儿啊,军方已经给我找到了你的弟妹,可惜的是。。。。”听到了父亲说已经找到了弟妹,自己内心也松了一口气:“找到了那就好啊,不过您说可惜怎么了?”“两天前的晚上,火车站拦截了一批共产党员,根据他们说的情报,这批人就是你的弟妹。”“什么!绝对不可能,这里面绝对有差池。弟妹在南京上学怎么可能接触到共产党人,这件事必须要查清楚!”大老爷咬牙切齿,重重的拍了桌面:“对啊!你弟妹们肯定不是共产党人!一定是弄错了。”“这样吧爹,先去吧他们弄出来,接到家里,我在找人帮忙调查清楚。”显然,大儿子还不知道弟妹已经天人永隔了。大老爷内心挣扎着,他不知道将着消息告诉给大儿子,他会承受多大的打击。
电话那边迟迟不说话,这让敏锐的大儿子察觉到事情不仅仅如此。要知道对待共产党人,出动军方或者警察,一般会有两种方式。第一个当成射杀,第二个才是带回去严刑拷打。不过往往射杀是最常见的,也是最快解决问题的方式。“爹?您还在听吗?”大老爷紧紧拽住电话握把,一股悲伤终于冲破了他内心的堤坝。汹涌的潮水只能从充满皱纹的眼角流出。鼻子眼睛一算,情绪就再也控住不住:“你弟妹已经,已经遇害了!”晴天霹雳一般的打击,让大儿子瞬间垮了下来。他端着电话,一脚没站稳跌到了作战地图上。
从小开始,家师就带着他和小他两岁的弟弟在外面洋人开的学校求学。当他和他弟弟有空回家时,家里已经多了几个小孩子。虽然不是同一个母亲,但是共同的血液也让他们无法割舍。当他步入中学时,没年回来的时间也少了。过年团聚时看着刚学会走步的妹妹,自己和弟弟就特喜欢捉弄他们。小孩子嘛,一年一个样。飞速成长下,弟弟妹妹们的记忆里只记得有两个大他们数十岁的哥哥们,却很少相聚。毕业以后,自己回家和这群可爱的弟弟妹妹们过了一个漫长的假期,这也是上军校之后最后一次看到他们。这几年以来,祖祭也没回来过,更别说和自己弟妹相处。可能在弟妹眼中,自己这个大哥不太称职吧。
而远在前线的二弟,这帮姊妹和他相处的时间就多了。二弟几乎是每天带着他们,感情也是特别深。中学之后一直到军校这段时间。二弟都是在徐州城,他一眼看着弟妹们长大,从淘气的小孩子变成谦卑懂礼貌的翩翩少年。要是前线的他知道了这个消息,无疑会给他带了更大的打击。
“参谋参谋?”军部通讯员晃了晃他的肩膀。做大哥的此刻只能傻傻的接着电话,整个身体趴在桌面上。泪水一滴一滴的从眼角滑落,滴到了作战地图是。“参谋您怎么了?”通讯员在一旁轻轻的拍着他。大老爷也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的呼喊声。他知道儿子正在和自己一样受着难以忍受的痛楚。过了一会,才从桌面上缓过神来。整个脑子里一片空白。回头望去,几个作战区长官也在看着自己:“小鸿?你怎么了?”长官们轻声的询问着自己。一个大男人伤心成这个样子,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男儿有泪不轻弹!”作为大哥的他,怎么会不伤心:“我弟妹们离开我了。”作战区长官们排着他的肩膀:“流血流汗不流泪!坚强起来。”看着各位长官安慰着自己,他终于想起自己更应该安慰父亲:“爹啊,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大老爷听着电话那头咬牙切齿的声音,顺着电话都能闻到了一股火药味。大老爷轻声的说了一句话:“不要把消息告诉给你二弟,他会更加伤心的。”这件事,没有什么比他更清楚二弟和弟妹们的关系。更何况二弟还在前线以团长身份指挥一个团战斗,此刻更加不能分心。“我知道了爹,儿不能回去看您,您得多保重。”虽然很不舍,但是还是挂掉了电话。留下了另一头望着祖先灵位,默默哭泣的大老爷。
高营长带着岳父来到了团部司令部。在一番端茶递水,问了些家常之后,高营长给局长讲了一些细节。包括他们查询这帮遗体的来龙去脉。虽然是背着局长的,但是毕竟也是为了掉查清楚。局长并没有怪罪他,要知道他手里的报告还没递上去。“岳父啊,跟你说了这么多了,现在就只有一个疑点。本该到达徐州的这批共产党人的真正名单。”在局长眼里,虽然这个年轻人只是一个小小的营长,年纪不大,却心思缜密。局长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名单:“这个是党国的绝密情报。这里是一批暗杀名单,在是小时前,我让南京调查部门特意发来的电报。”高营长放松的笑了笑:“知我者岳父也。”接过这份名单之后,高营长仔细的查找名单上本该出现的名字。在一遍又一遍彻查下,并没有找到大老爷子嗣的名字。高营长拿着这份名单站了起来。
一番沉思之后,高营长笑了笑:“岳父,你们警察局有内线。”这个问题一下道破,现在直接摆在了局长面前:“怎么说?是我们徐州警察部有问题还是南京警察部有问题?”高营长揣测着上面每一个名字:“没想到,共产党的人已经扎根这么深了。不仅仅是徐州警察部。这份调查资料,军方是不会接手的,很显然,只要是接触过这张名单的人,都会有嫌疑。”局长楞了一下:“这份刺杀名单,只有南京,上海,杭州,徐州,以及淮安这五个地区。其他地方的警察局根本接触不到。也就是说问题出现在这里。”
高营长斗志昂扬,因为他可能会揪出隐藏在党国内部的一个大卧底。也许在上海,也许在南京。接下来,只要这批名单里,哪个地区出现刺杀人员的提前撤离或者是向岳父那样发生乌龙刺杀事件。这个定时炸弹就越发可能浮现。
一搜正在赶往广州的货船上,黑子正在悠闲的抽着烟。老肖从甲板上一步一步走过来。隐藏在客轮的电报早已经将一批到手的刺杀名单发往各地。随后就开始了对名单人员的疏离。“我老肖无能啊,这趟只能空手回广州见将军了。”黑子耸了耸肩:“回到广州之后,我想去一趟南昌。”老肖弹着黑子手里的烟灰:“老小子,想你姐夫了吗?”黑子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我想我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