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丧子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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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理干净周围的泥土时,地表下面让人触目惊心。血水发黑凝结成块,将周围的泥土弄得无比恶心。几名清理的士兵立刻翻上岸,随即一阵呕吐。交错的肢体窝成一团,在太阳的照耀下格外惨白。这是一场心理上的煎熬,怼所有人都是一场挑战。

坑体多余的已经掘完,士兵们也纷纷翻上坑。看着一句句尸体静静的躺在里面,哪敢不敢下去拖。高营长看着这惨死的冤魂们,大口的喘着气。正当大家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后面一名士兵摘了帽子:“营长!我来!”众将士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男子抬头看天:“没什么可怕的,以前我家的左殡葬的,从小就接触各种尸体。”男子冲着大伙们笑了笑,独自一人跳到半人深的坑里。令人毛骨悚然!

这名士兵小心翼翼的拽起冰冷僵硬的尸体,拖着一具肥胖死尸往坑边慢慢走上前。大伙们看到他吃力的拽着衣物往上爬,大家纷纷搭把手把石头拖了上去。很显然这个体态较胖的男子花费了大家不少力气。才将他拖到一旁的草地上。看着他胸口密密麻麻的子弹控,看来死的很痛快。还好是闭着眼睛的,不用高营长拿布盖着他。

当这名死尸被拽了上去,下面一些乌黑发亮的秀发引起了大家注意。这是两位穿着学生服饰年轻姑娘铺在泥土细沙里。战士小心的理着她的衣领,用手搬开旁边的碎石,把她从土里拽了出去。尸体已经变得僵硬无比,但是脸上的淡妆却没退却。虽然有些渗人,但是她娇美的容貌无疑征服了岸上一大群老光棍们。男子在坑里将她翻转过来,整理着潮湿的头发,从怀里拿出一张干净的抹布试图擦去她脸上的泥质。一番整理后,男子将她拖到坑旁,挥了挥手让旁边的士兵们拽上去。此刻的这位冰凉小姑娘,文静的躺在草地上,一丝腮红印在脸颊。不过肚子上,和胸口前的弹孔血迹染红了她的黑白格子衬衫。一直精致的小脚也漏在外面。红色靓丽的皮鞋不知道去了哪。

过了一会儿,当大家还在怜惜这名美貌的少女时,旁边另一名女孩也被摆放在坑边。蓝色短旗袍,黑色长裙,扎了一个小马尾辫子,双手紧紧握拳,好像在守护什么东西。她的一旁还有两件皮质大衣,静静的搁置在泥土里。男子将它翻了出来,抖了抖泥土盖住她倾国倾城的面庞。透过这个身位,下面看到的就是一张张小伙子的脸。打了些发蜡也算得上英俊潇洒。

山间威风吹拂着大老爷,他究竟要在车里待多久。远处那些动静无时无刻冲击着他的心灵。一旁的管家看着大老爷如此黯然失色,打开了车门走了出去:“老爷啊,要不要去看看?”大老爷摇摇头:“我已经到了花甲之年,对于死者还是应当多避讳。”管家知道老爷其实是太害怕。“这样吧老爷,我去给您看一眼情况?”管家摇了摇头:“也罢也罢!你去看看情况吧。”管家笑了笑,带好帽子就往前面荒地赶去。

远处人的军人围了一圈又一圈,周围堆积小土丘。管家杵着拐杖往人群赶去。顺着微风他已经嗅到了一丝血腥味。走近一看,坑里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下面还有一些尸体,管家仔细辨认着衣物,看样子不是家里人。一个年轻的军人正把遗体拖到坑旁,看着这个惨死的陌生中年男子,管家祷告着。清理出来这个位置之后,下面看到一名两鬓斑白的老年人。管家眯着眼睛打量着这名死者,坑里面脸已经被泥沙挡住。手掌裸露在外面,并没有带着青玉戒指。不过老者的书生旗袍好像似曾相识。还没等军人放下死者,管家立马滋生:“长官长官,看看那个老人!”

众人正在整理着这些尸体,他们死前应该被人摸索过,大兜小包的有些都外翻。宪兵队长当然知道怎么回事了!但是他和大家一起无辜的看着这些尸体,装作浑然不知。就在此时,对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大家纷纷转过去查看。士兵将老者整个人从泥土里拽了出来,还在清理着他脸上的泥土。管家双膝跪地,在土坡前耷拉着脸,嚎哭着。高营长立马跑到土坡旁将管家扶了起来。就在这一刻,迷雾终于解开了。泣不成声的管家抽搐着,泪腺止不住的分泌。

坐在车前的大老爷不停的抓着手指,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哀嚎让他猝不及防。大老爷整个人都崩塌了。依稀听得见管家还在哭泣着。古人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人家老爷也要体验这股滋味了。老爷晃了晃头,打开了车门一步一步的迈出去。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在灿烂的阳光也黯淡无光。大老爷掐着双手,试图让手不在颤抖。上了坡,看到一群人围着,管家跪着土坡前抱头痛哭,高营长在一旁拉着他。大老爷的世界崩溃了!他的五个子女看样子是冷冰冰的躺在那旁的草地上。他瘫软的坐到了地上呆呆的望着。

有人说悲伤到了极点就是愤怒。无疑大老爷就是这种恐怖的代表。一股股念头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复仇!大老爷重新站了一起,此刻,眼睛里都是熊熊怒火在燃烧!复仇的力量让他再一次活了过来,急速跑到坑前,凝望着下面的死尸。这时高营长一席人只顾得拉扯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管家,根本就没注意到大老爷已经站到了坑前。下面那位老者,真是府邸的家师。这么其貌不扬的寻常老者,自古以来,祖上全是进士,包括他以内。这位老者还是早期第一排留洋的学士,可谓是知识渊博!现在,他就带着满腔诗经静静的躺在地上,和他旁边那位半个脑袋都没有了的人一样。

大老爷站在坑前愤怒的嘶吼者,一声长鸣划过了天空,曾经他也是一名有血有肉的战士,下了抗击洋人的战场之后继承家业,不知道何时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不堪一击?回想起自己的一生,甚至是带着传奇色彩!

1970年,大老爷刚刚出生在这个世代富饶的地方。因为是独子,家里人都格外爱护。但是大老爷桀骜不将!在留洋归来之后,并没有选着拿着笔杆子的生活。他不顾全家老少的反对,参加了晚清的军队,扛起了枪杆子。光绪二十年,山东威海!大老爷的传奇事件就开始了!甲午中日战争!是各个帝国主义全面侵华的开端,列强们通过炮火打开了中国的大门。在李鸿章的领导下,大老爷开始了包围国家的战斗。但是留洋归来,明白了晚清和列强武力的差距。日本蓄谋已久,无奈虽然有一批顽强绝伦的战术在前线奋力抗击着,但是也如同一叶扁舟那么渺小。甲午中日战争将中华民族的大门撬开!签订了马关协约之后,加速了清政府沦为了半殖民封建社会。那年大老爷24岁,第一次磨灭了他的爱国情怀。

当光绪26年到来,八国联军的侵华,再一次给整个民族带来灾难!腐朽的政府已经不值得他去卖命。毫无抵抗能力,就这样被各国联军当成美味佳肴分食。那年大老爷含泪回到了徐州。三十而立,他带着身上的弹痕,继承家业,成家立业。从三十岁开始,他就成为了一名娇贵的大老爷,早些年风餐露宿危机重重的军旅生涯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不管前方打成合样,或者说国家民族变成何样!他看不到一丝丝希望,也放弃了自己。

当辛亥革命的枪炮声第一次打响!昏睡了11年的大老爷终于从丰衣足食的生活里活了回来!看着那面青天白日旗,41岁的大老爷仿佛找到了归魂。从这天起,他去世外请回了家师,虽然自己不能再扛枪冲锋陷阵,但是自己的儿女一定能替自己完成毕生愿望。也就是这年起,十岁的大儿子,八岁的二儿子。还有几个嗷嗷待哺的子女,接受了家师的洗礼!直到现在,看着他冷冰冰的躺着。带着血性的大老爷,喊着泪水咬牙切齿!紧握双拳往前面的开阔地走去。

女儿,儿子五个人就这样躺在杂草里,大老爷刚刚已经死过了,现在他的魂又活了过来。高营长静静的看着大老爷,管家顺着土坡爬过去,抱紧大老爷的腿。他不想看到少爷小姐惨死的样子。管家哀嚎着,沙哑的嗓音无力的叫着:“老爷!老爷!”大老爷半蹲着,排着他的肩膀,直到管家松开手。

看着沉睡的女儿,往日里,两个女儿可是他的掌中宝,也是他最怜爱的孩子。看着她们两姐妹恬静的躺在枯草上,大老爷慢慢走过去,眼泪划过了他的脸颊。这是他的挚爱啊!大老爷独自一人拖动着两个女儿,将他们放到儿子遗体旁边。在场的军士们都静静的看着,没人想过去帮忙或者是劝阻,这是他们最后的时光,彼此在人世间最后的接触。虽然有些冷冰冰。

很快,大老爷将五个人拖到了一起,他脱下他的黑色大皮衣,给他们批了上去。坐在他们傍边,一边扯着枯草,一边讲述着往事。就行是一个慈爱的父亲给孩子们讲着睡前小故事。大老爷取下围巾,一点的擦拭着遗体上的泥土,看着儿子们阳光帅气的脸,女儿们闭月羞花的面容。天人永隔之下,这一正午,只允许他的忧伤!

这是一起冤死,他们应该找到归属而不是在这山林当孤魂野鬼!高营长望着灰头土脸的士兵们,或许有一天,大家都会变成孤魂野鬼。对于为什么会错杀,或者这些人为什么会死。眼下也只有两个解释了:一个是他们便是共产党人,另一个就是党国内部有叛徒通风报信走漏风声救了那批人,这些人当了替死鬼,至于叛徒是谁,一定得揪出来!

然而真相大白之后,岳父那边该怎么办?自己这个是不是大义灭亲?后续还得慢慢查。总之这些遗体不能落在这里,得运回徐州城里,让他们找到归魂!看着大老爷一旁坐着,鼻涕眼泪混为一体,脸部已经抽搐变形,眼睛也红肿不堪。高营长吩咐士兵们将多余的遗体抬到车上,自己一个人独自陪着大老爷,准备聊一些后续的处理,只为了给他一个答复,而不是草草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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